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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您来到凯恩之角,奈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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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就喜欢看星际,暗黑的小说,赞一个,顶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23:43:36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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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孔却 于 2016-6-16 22:09 编辑

第十一章


六名身着白色拖地长袍的年轻女孩儿一边仰视着他,一边吟诵着赞美这位伟大先知的诗篇,而他本人只是慵懒的斜靠在这内室的卧榻上。尽管室中这些女孩之间并未有任何亲缘关系,相貌也都迥然不同,可她们面上所显现的狂热却毫无二致。

看上去她们对这位先知怀有绝对的仰慕之情,每个女孩都非常乐于接受他的亲近——尽管这种情况绝无可能。这些容貌惊艳的女孩子对他来说不过是装饰品罢了,和墙壁与天花板上所绘的巨幅壁画或者雕花大理石矮柱上所放置的纹饰纷繁复杂的花瓶没什么区别。她们只是整个房间装饰的一部分,让他偶尔能短暂的——非常短暂的——重温一下那些他心甘情愿舍弃的美好。

先知闪着蓝灰色光芒的眼睛紧紧盯着一幅颇具大师风范的画卷,那精美绝伦的画卷上描绘着生有双翼的天使在天际飞舞的情景。这位大师的画技可谓炉火纯青,可他却永远无法理解雇主真正想要他达到的深度。不过,他全情投入的创作还是或多或少的唤醒了先知某些沉睡的记忆……那些已经遗忘太久的记念。

从外貌来看,先知堪称是这个世界上最英俊的少年,不过相貌这东西往往具有极大的欺骗性。他象牙白的皮肤上看不到一根汗毛,金色的长发飘在肩侧。他的身形健美而又恰到好处,不像在门外负责警戒的那些审判者卫兵一样肌肉虬结。所有见过先知的人都会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完美无瑕。

先知沉思时的样子看上去如此天真无辜,不过这一晚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那些本来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实,他不会坐视不管。先知曾经无比向往的目标现在已经近在咫尺,他很快就能重铸自己当年失去的天堂了。

在他卧榻的不远处,四名高阶祭祀身穿银白色衣领的长袍,正跪在他们各自的位置上低头祈祷。每一名高阶祭司看起来都已经老得足够做先知的父亲,不,有的甚至可以做他的祖父了。不过他们对先知的崇敬之情,完全不输于那些虔诚的少女。

先知突然对这些纷纷扰扰的声音感到了厌烦。他抬起一只手来,所有歌声即刻停了下来。过了片刻,祭祀们才察觉到先知情绪的变化,祈祷声也接着沉默了。

“在下次讲道之前,我需要自己安静一会。”先知向众人说道,他的声音是如此悦耳动听,简直就像七弦竖琴所奏出的华美乐章。

女孩子们恭恭敬敬的列队离开房间,接着那些白须飘飘的高阶祭司也次第退出。

先知略等片刻之后,便将自己的意念延展开来覆盖住整个密室,以保证任何试图潜入或者觊觎这里的人都无法得逞。他对这次施法的效果非常满意,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天顶那些充满想象力的画面,特别是其中展翅高飞的神圣天使。不过在看到细节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些凡人的想象力也就止步于此了,天使的翅膀上居然长满了鸟类的羽毛……这与事实差距实在太大了点。天使们的面孔与先知非常相像,都是年轻而又完美无瑕,不过从另外一点来看,他们同时又兼具岁月的深邃与学识的广博。他对画家在这一点上的处理非常赞同,这也许是作品中最具神韵的部分了,虽然从很多角度来说简直是谬误百出……

他从上一次显露真容到现在已经过了很多年——不不,已经过了很多世纪。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一直试图忘掉过往,好让自己专心致志的去打造一个没有污秽的完美世界。

但更重要的原因在她身上……还有她那令人愤恨的背叛,他根本不愿回想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他用了凡人好几个轮回的岁月去努力不再想她,又过了将近两倍的时间才将她埋藏到记忆深处,就好像她从未在自己的世界出现过一样。

不过……现在看来他所有的努力都已经付诸东流了。

那就顺其自然吧。他终将会爆发自己的雷霆之怒,而她和一切敢于阴谋暗算自己的家伙都将受到正义的制裁。他们会牢牢记住他的名字,他的身份……在他们化为齑粉之前。

先知高高举起双手……他与整个房间都被光芒所笼罩。墙上所有的画作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朝露在夏日的晨光下迅速蒸发了一样。室内所有的东西,那些精雕细琢的花瓶、放置花瓶的无比华丽的大理石手台、修长的地毯、悬在每面墙上的鲜花编就的花环……甚至包括他刚才小憩的卧榻,一件一件都已经消失不见。房间里现在只剩下先知自己。

随着他意念的流动,整个房间都变了样子。从天顶一直到脚下的地板,房间里每一寸地方都像是闪闪发光的镜子。先知站立的影像被倒映出成千上万个,而不论每一个映像被反射多少次,他的荣光都不曾衰减半分。

可这仍不是真正的他。先知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久违的念头,或者说是欲望。他渴望重新一睹自己已经舍弃了很久的本来面目。这种欲望突然间变得几乎难以抑制。他盯着面前最近的映像,努力回想着,然后就在转瞬之间,他脑海中的记忆突然变成了现实。

先知刚才召唤出的光芒汇集在了他的身侧。这光芒变得如此耀眼,凡人在它之前不管如何捂住自己的双眼,最终也只有失明的下场。即便如此,光芒仍旧不断增强,逐渐变得像是翻腾的白色烈焰……然后,它真的变成了火焰。

但这烈焰并没有伤害到先知,因为这是他身体的组成部分,就如同他也是这火焰的一部分。他沐浴在这圣洁的白色火焰中,任凭烈焰将他这已经用了太久的年轻人类的躯壳焚成灰烬。

在这躯壳轰然倒地的位置,显现出一个高大的头戴兜帽的形象。他的身后伸出一对由同样的火焰组成的翅膀,可兜帽下并没有人类所惯认为那种面孔,而是如丝一般闪耀着的神圣光芒。

他身体周围的火焰渐渐黯淡下来,这让他可以一再的审视自己那光明圣洁的身体。他的长袍看上去就如同最纯净的阳光织就,而胸甲则闪耀着青铜的光芒。有些凡人肯定会误认为他是某位骑士,但尘世间又怎会有如此光芒耀眼的骑士呢?即便那双覆盖了整个房间的燃烧着熊熊火光的翅膀并没有生在先知身上,他看上去显然也不可能是卑微的人类。兜帽下耀眼的光芒就是他的真实形象,一种由纯净的能量与各种共鸣的色彩所组成的独一无二的形体,即便是在那无比显赫的种族里,先知同样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他缓缓的低声念着那个已经被自己放弃的名字,那个曾经为众神所颂扬在天界至高无上的名字,而在某个不同寻常的时刻,他放弃了那份荣光。

那个名字,昔日深陷爱河的她曾经无数次的深情呼唤,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艾纳利尤斯……艾纳利尤斯……他心中响起一个声音,确切的说,这是一种同时在他耳际、心间与灵魂深处回响的轰鸣。我依然还是艾纳利尤斯!

就在向自己宣告的同时,先知心中突然涌出一阵狂喜。他重新回复了艾纳利尤斯的身份,那个曾经的安格力斯议会成员,天堂里最负盛名的统帅!

曾经同为高阶天堂与烈焰地狱的叛徒……

回忆并不总是美好的,他想到这里的时候,那种昔日重现的愉悦已经丧失大半。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审时度势的结果,当时当日两大阵营已经深陷战争的泥沼,根本看不到最终两败俱伤的悲惨结局。在创世之初,这两大阵营刚刚诞生便产生了重重矛盾,而且他们在不久之后便因为矛盾激化而倾尽全力互相厮杀,都盼望在最后获得彻底的控制权。他们不放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结果每一样堪称珍贵的物品都在反复的争夺中化为灰烬。天使——人类就是这么称呼他的种族的——与恶魔几乎以相同的方式惨死在对方的军团手中,而这些军团分别以掌管天界的安格力斯议会和他们永远的对手——三大魔王所命名。

但艾纳利尤斯渐渐厌倦了这种永无休止的战斗。一次次的攻击、一回回的反击,所有人都一无所获。如果他能掌控议会,他一定不会这么做,但即使是那些并肩作战的伙伴——他们在理念和施法上有着种种的相同之处——也无法理解其中的玄机。即便如泰瑞尔那般正义与睿智,也不能或者根本不愿意去探寻真相。

这也就是艾纳利尤斯最后选择置身事外的原因。而且,他一直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些与自己抱有同样想法的神明,不管他们身在天堂还是无尽的地狱。同他们取得联系——无论是他自己的同族还是恶魔们——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不过在议会中身居高位的艾纳利尤斯可并非浪得虚名。他不仅熟知天堂里的种种机关暗哨,对灼热的地狱也了若指掌,这使他可以轻松的逃过双方的眼线。他很快找到许多与他志同道合的人,秘密的将他们拉拢到身边。令他讶异的是,这个群体远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庞大,他们清醒的意识到这场亘长的战争根本毫无意义。而更令他震惊的是,恶魔中居然有人与他几乎步调一致的在干着这胆大包天的事情。

是她!那个人唤醒了他心中的爱,也令他愿意加倍的回报。那个人令他愿意彼此手挽着手,重建一个被他那些志同道合的叛友们称作“庇护之地”的美丽新世界。

那个人,让他期待的天堂化为一片污血横流的梦魇。

艾纳利尤斯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如他所愿,又看到她迷人的身姿正依偎在自己身侧。唉,她再也不可能以自己熟稔的形象出现在这世上,至少现在不会。如果她真的找到了回归的办法,那么她一定会进行种种伪装,可能还变幻成一个女人的样子,不过也有可能换换口味。她是如此狡黠,如此迷人……赤裸裸的威胁着他所拥有的一切。

你别想夺走我的庇护之地!艾纳利尤斯愤怒的对脑海中她昔日的影像怒吼道。我不会让你再次破坏我的梦想!哪怕我亲手毁掉它,也不会让你染指庇护之地的一草一木……它是我的……

毕竟,在她那令人憎恶的背叛之后,是艾纳利尤斯独力维持这个世界,让它远离崩溃的边缘。在地狱的魔王们由此发现这个位面之后,是他一直在三大魔王和路西安的阴谋诡计下苦苦支撑,同时还要尽力避免引起安格力斯议会的注意。这个世界和生存其中的所有生灵的命运只归他自己掌控,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天使驱散了她在镜中的影像,对于凡人来说,这也许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可艾纳利尤斯显然并没有如此低等的情感。当然,高高在上的他又怎会对这些小儿女的感情牵肠挂肚呢?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别无他想。

事实上,艾纳利尤斯早已经准备好了如何应对她的归来。她非常善于隐藏自己,但做得远不够完美。在他眼前,她那些小把戏根本没用;对于她的了解,他甚至要超过了她的亲生兄弟。当艾纳利尤斯感觉到她已经回到庇护之地的时候,就已经估算了她可能出现的地方。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麻烦事,更不用说她对完成那个古老计划的偏执了。

我不会再次容忍奈非天被你煽动起来!他默默的念着,又想起来那次发生的事情。这令人憎恶的女魔不会再有任何阴谋得逞!他的身躯突然暴涨,巨大的翅膀瞬间覆盖了房间,而整个大教堂都在他的震怒之下微微颤抖,所有的信徒都怀疑此时是否发生了一场小级别的地震。你绝对不敢再回来,你绝对不敢再去招惹那些本来应该被埋到岁月深处的事情……

艾纳利尤斯痴痴的望着自己的倒影,也许,人类的躯壳还是有点好处的,他最终决定还是继续使用下去。在他意念的控制之下,天使的外观重新起了变化,兜帽下金发先知的面容渐渐显露出来。他的双目依然发散着纯净的能量,可其他地方已经与凡人非常接近。

更重要的是,艾纳利尤斯面孔上现在有了一张带着怒意的嘴巴,这让他整个脸上都有着一种阴沉沉的味道。他也因此更容易表达出自己的愤怒之情。

“你绝不敢回来!”天使再次重复道,同时对自己嘴角的扭曲和粗哑的嗓音所表达出来的怒意非常满意。随着怒容的加剧,他又补充道:“你也绝对没有胆量再次面对我,莉莉丝……”

那些镇民听说了乌迪西安的故事后,都悄悄的带着礼物来到镇长艾森的府第外面,把那些鲜花、食物乃至日用品留在门外后,又悄悄的离去。

“帕萨也曾经来过一些传教士,他们都号称能够治愈伤病,甚至拯救灵魂,”镇长告诉乌迪西安,“不过他们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言语兑现过什么,一切都是空话!”

“我只是做了——我只是做了当年没有能为妹妹做到的事情。”戴尔米迪斯之子再次无助的解释道。

那个男孩儿被医治痊愈的故事就像野火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镇子。这是个毫无争议的奇迹,尤其是从那位感恩戴德的母亲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据艾森讲,那位母亲带着她痊愈的孩子到处奔走,向遇到的每一个人展示乌迪西安为孩子所做的一切,向每一个人无比虔诚的颂扬乌迪西安的功德。

“我知道那位太太。她叫做芭莎,那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人,可以说是她的心肝宝贝。孩子的父亲在他出生不久就因为一次意外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永远离开了他们,”镇长艾森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芭莎太太一直都为孩子的前途担心,不过她从未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过。这位太太一直在努力教导他变得坚强……”

“他们不能再继续留下这些礼物了……”乌迪西安望着窗外的大门,突然打断了镇长的话。他刚刚看到一个身披斗篷的身影偷偷在门前放下一个挎篮,篮子里似乎塞满了面包和大瓶的美酒。门前的卫兵正面朝另外一个方向,因此没能响应乌迪西安的意图。 戴尔米迪斯之子看得出来,卫兵和其他镇民一样对自己充满了敬畏。

“我的人民向来非常慷慨大方,而且知恩图报。他们只是想对你的善举表示敬仰,并没有其他意图。”艾森笑着对他解释道。

“我们最好还是乘这些东西还没有把大门堵死之前赶紧走吧,”莉莉娅再次申明道,“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主城。”

这支队伍当初答应在镇长的府第过上一晚,不过却一晚变两晚,然后又过了第三天。艾森完全没有逐客的意思,而乌迪西安则发现他十分钟意这久违了的洁净床铺与美味佳肴。他喜欢帕萨,也喜欢这里的居民,特别是和善的商人兼镇长。他只是被这过分的慷慨搞得有些不适,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资格享受如此高规格的接待。

“还不行,”乌迪西安最后还是拒绝了莉莉娅,“现在还不是时候。”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毫无征兆的向门口走去。

其他人都站起身来,阿奇里奥斯最先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做些我必须做的事。你们在这里等我。” 乌迪西安显然不打算给他们任何争辩的机会,他尤其担心莉莉娅,害怕她一旦说出来点什么,自己免不了要动摇。他们的终极目标当然还是凯吉……只是……时机还不成熟。

他大步走下楼梯,刚刚转向门口的时候,一个瘦单薄的身形恰好和他撞到了一块。这被惊吓得瞪大了眼睛的少年是塞德里克,不过他很快稳住身形,紧紧跟上乌迪西安。

“你终于愿意出门了,对吧?你还会像上次那样创造奇迹吗?”他满怀兴奋的问道。

乌迪西安向他扮了个苦相:“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一个人而已。你最好留在家里,赛德,就算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吧。”

“安全?外面有什么可怕的?” 塞德里克好奇的问道。

乌迪西安却只是加快了脚步来当做对男孩的回答。他恰恰比塞德里克早一步跨过了门槛,不过当男孩试着追上他的时候,无人触碰的大门却毫无征兆的把他关在了门内。

来到大街上之后,乌迪西安如释重负的轻舒了一口气。的确是他希望这扇门能够自己关上,不过当这一切变成现实的时候,他心中仍然大吃了一惊。在他到达城镇中心的广场之前,没有人能打开那扇门。到时候,谁都来不及阻止他了……

可令他不爽的是,他虽然希望自己能够悄无声息的抵达那里,可他的超能力却完全没有发挥作用。乌迪西安刚刚迈出艾森家的大门,就已经有镇民三三两两的跟了上来,就好像他们已经默默等待了很久一样……乌迪西安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干脆保持缄默。他从众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敌意或者恐惧。相反的,他感到众人的表情都接近于……崇拜?

不,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曾经从塞伦希娅身上体验到过这种崇拜,而且至今想起来就难受。他只是个最普通的凡人而已。他来到这里,只是希望能为他们提供点什么,好让这些人摆脱贵族与法师们的控制……当然,还有三一神庙与大教堂。乌迪西安从未想要被众人顶礼膜拜。

但首先,他必须让镇民们知道,自己做到的一切并非神迹,而他们首先需要学会的是,做回自己。

接近城镇广场的时候,他身后已经聚集了大批民众。乌迪西安仍然没有探测到周围有任何可能的威胁,也许,他不让自己的伙伴同行是有些过虑了,但这并不能排除周围有人会把他当做一个恶魔或者一个怪物,就像当初塞拉姆的村邻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一样。

帕萨的中心地带是一片由石板铺就的开放区域,每天早晨赶着马车的农夫和商人会带来他们各色各样的货物,其中以肉类和其他食品居多。他们就围绕着广场中心那片宽阔的喷泉叫卖,喷泉中心那尊腋下夹着典籍须髯修长的学者雕像在高处俯视着他们。艾森镇长把这尊雕像称作普罗塞乌斯,他是帕萨的创建者之一,生平致力于推行仁爱与理解。乌迪西安感觉如果自己站在普罗塞乌斯的影子下面的话,今天的计划应该能够很好的实施下去。

在喷泉的四角各有一条跃出水面口喷泉水的飞鱼雕像,乌迪西安就选择了两条鱼的中间位置。在这里,普罗塞乌斯的雕像正好从他身后俯视着人群。

在他刚刚达到的时候,集市还是非常热闹的,不过当他停下来之后,所有人都渐渐安静了下来。乌迪西安突然感觉有些焦虑不安。他只觉口干舌燥,心中突然极想一头扎进喷泉中去,这并不仅仅是为了解渴,更是想要逃避他刚才一直在寻找的这些听众。

不过接下来乌迪西安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位芭莎太太。他只消略略低一下头,便看到了这位太太的儿子,那小男孩正凝视着乌迪西安,就好像在望着他的父亲一样。

这发现给了乌迪西安莫大的勇气,他下意识的模仿着雕像的样子,扫望了一下四周,然后大声向众人说道:“我所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奇迹!”

对于他的话,有些人觉得难以置信,而有些人则听得一头雾水。芭莎太太微笑了起来,就好像刚刚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她当然只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而自己的爱子正是最好的见证。

然而,乌迪西安却对她的反应摇了摇头,然后接着向众人说道:“这真的不是什么奇迹……你们每个人身体里都潜伏着这种力量,只要你们试着去唤醒它,那么即使超越不了我,也不会比我差哪里去。”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显然大家对他这一论点更加不认同。

“大家听好!”戴尔米迪斯之子用他最大的嗓门喊道,“请听我说!就在不久之前,我跟你们大家还没什么两样!我每天在农场里辛勤耕耘,一心只操劳我自己的工作。我那时根本不关心其他事情。那些法师部族间没完没了的争吵根本与我无关,更不用说它们会不会殃及我所居住的村子。我也没留心过三一神教或者大教堂的传教士们那些信口雌黄的空话,我知道他们对我的家庭毫无帮助。我的亲人们被瘟疫折磨了很久,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悲惨的死去!”

说到这里时,乌迪西安感觉到人群中投来的同情的目光,其中还有几个人向他点头表示理解他从前的生活。戴尔米迪斯之子在人堆里看到了几个明显是在瘟疫中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他们的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伤疤。帕萨总的来说非常繁荣,不过显然也有个别人经历过在黑暗岁月中的挣扎。

他摇了摇头,接着对大家讲道:“我已经说了,我所做的一切并非奇迹,可这种力量的苏醒对我来说堪称神迹。就在不久前的一天,我身体里的某种力量突然被唤醒了……说力量也好,说能量也好……随便你们怎么叫了!从那以后我身边就开始发生一些离奇的事情,其中有些把我身边的人都吓坏了,不过有些事情还不算太骇人听闻。”塞拉姆发生的那些事情似乎有些太遥远了,再说他现在也没有兴趣旧事重提。如果有镇民在将来发现了事实的真相,那也只能随他们去吧。不过到那时候如果乌迪西安还不能让众人相信自己的话,那么就让他们把自己当做一个疯子好了。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现在我可以帮助其他人做到……”

他对那小男孩做了个手势——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示意他来到自己身边。芭莎太太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让他听从乌迪西安的安排。小男孩听话的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这个高大的男人。

“我曾经帮助了他,”乌迪西安让每个人都能看到小男孩的手臂,然后继续说道,小男孩只是看着他笑。他清清嗓子,满怀信心的向大家喊道:“现在我能做到的事情,你们一样也可以的。可能效果不会那么快显示出来,但你们终将会做到!”

大部分人都摇摇头皱起了眉。镇民们对乌迪西安能够创造奇迹已经深信不疑,可如果让他们相信自己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这似乎不太容易。

乌迪西安长叹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也许他有些高估帕萨镇的居民们的接受能力了,也许,他需要演示点什么给大家看。

“芭莎太太,”戴尔米迪斯之子向那位妇人喊道,“请你也到这儿来。”

她满心欢喜的小跑着过来,恭恭敬敬的问道:“请问有什么吩咐,伟大的圣者。”  

她的叫法让乌迪西安脸上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他可不想让自己被归到马利克那样的神棍之流。永远都不要!

他耐心的对芭莎太太说:“我只是个叫做乌迪西安的普通农夫,太太,我生来就是个农夫,就像你认识的很多庄稼汉一样。”

可她的神情告诉乌迪西安,自己的话根本没有被她放在心上。他又叹了一口气,最后说道:”就叫我乌迪西安吧,拜托了。“

她点点头,这是他这现在唯一还敢指望的事情了。

“请站在我身边。”乌迪西安说完这句话后,芭莎太太立刻照着做了。他望向人群,看到某个人脸上伤痕累累,显然在当初的瘟疫中受尽了折磨,他于是对这人喊道:“那位先生,请来我这边一下!”

这名金发男子踌躇了片刻,然后慢慢走到乌迪西安跟前。他手中紧紧抓着一顶帽子,就像它能让自己心情平静一点似的。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乌迪西安尽量用平缓的声音问他。

“我叫乔纳斯, 伟大的圣者.” 那金发男子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乌迪西安拼命控制着自己,好让自己的面部避免再次抽搐。他一定会让人们忘掉这种叫法的……迟早会的。他试着问道:“能让我们接触一下你的脸吗?”

那男子稍作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可以,伟大的圣者。”

乌迪西安走到芭莎太太身边,握住她柔软的双手。她毫无反抗的任凭戴尔米迪斯之子牵引着自己的双手伸向那张疤痕累累的脸孔。那张脸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或者害怕。这让乌迪西安感觉非常震惊。

远远的去看一个丑陋的人是一回事,而伸手去触摸这疤痕累累的人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乌迪西安应该是选对了尝试的对象。

当他们两个的手指触碰到那个男人时,乌迪西安闭上眼睛努力去想象完好如初的肌肤。与此同时,他也把意念伸展向芭莎太太,努力探视她的内心,也让她感觉到自己所做的努力。

他发觉这妇人心中突然一颤,但她并没有就此推开。也幸亏她的坚忍,乌迪西安才能把精神集中在眼前这面目全非的男人身上。这男人看上去非常焦虑,但考虑到他也许很久没有处在众人关注的焦点,这一切都可以理解。乌迪西安知道自己必须要抓紧时间,不能让乔纳斯因为不断增长的自卑感而最终逃走。

乌迪西安努力去回忆当初治愈小男孩时的情形,回想当初那股力量在自己身体里流过的感觉。这次他很轻松的就把那股力量引了出来,这让他不自觉的心生讶异。

痛苦、失落,这个男人的情绪包围了乌迪西安。其实他当初在塞拉姆也认识一些惨遭毁容的人们,不过他现在没有办法帮到他们。也许……也许有天一切都如乌迪西安所愿,他能够重返塞拉姆去治愈他们,这就当是他的自我救赎吧。

这些想法就像是打开他力量之门的钥匙,突然间,一股能量从他身体里奔涌而出。他感觉到芭莎太太再次惊讶异常,不过这次惊讶里混杂着巨大的喜悦。

他也察觉到那男人体味到了涌入他身体的能量,而他那伤痕累累的面孔应该感受最强烈。

周围的人们发出了一阵阵惊叹。乌迪西安壮着胆子睁开双眼——

其实他的指尖已经给了他一些暗示,不过亲眼目睹的时候,乌迪西安的惊讶并不输于围观的众人。那男人几乎没有人形的脸孔重新变得柔滑而完整……事实上,这男人脸上连一丝的瑕疵都没有留下。

“又一个奇迹!”芭莎太太惊讶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乌迪西安的实验对象现在用双手捂住面颊,对它出乎意料的顺滑表现出了万分的惊奇。

接着,这男人转向自己的同乡们,让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乌迪西安努力的结果。

在人们还没有开始交口赞颂他之前,乌迪西安立刻大声的问道:“芭莎太太,你应该感觉到了所有过程吧,有没有?”

她的表情开始变的困惑,但最后还是回答道:“我感觉是你治愈了他——”

但乌迪西安立刻打断了她:“你有没有感受到身体里的变化?你感觉到它的存在了么?”

她将手放在自己心口。用手摸着自己的心口。包括刚才被治愈的男人,现在所有人都满怀期望的盯着她。

“我感到……我感到……”她满脸幸福的向乌迪西安微笑着,“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唤醒了,伟大的……乌迪西安大人!这个……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

他点了点头,看着其他人道:“这就是开始。被唤醒的感觉会慢慢增强,而且可能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但是慢慢的……慢慢的……你们在各方面都会与我并驾齐驱……而且可能更加强大。也可能,要远远把我抛在身后。”

这个许诺也许有些过于沉重,当乌迪西安说出口的瞬间,他就有些后悔了。不过,现在收回承诺已经太晚了。当他开始清楚自己到底能做到哪些之后,他就会逐一的教授给这些人,而且会看着某些悟性好的人先取得一些成绩。

这意味着他们抵达凯吉的时间要远远迟于他当初的预计。可乌迪西安无法说服自己在本地民众取得一定进展之前就离开这里。

他突然想到了莉莉娅。贵族女孩儿起初肯定不开心,不过就像之前几次样,她会很快调整好心情的。当她看到整个帕萨镇居民的反应时,她一定会觉得在这里待些日子是完全有必要的。

至少,他觉得女孩儿应该会这么看待问题。

就在此时,那个刚刚被他治愈的男人又回到了他面前,嗫嚅着对他说道:“乌迪西安大人……。你,你能不能……让我也……”

乌迪西安向前走过去,然后踌躇了片刻,惊异于自己居然没有早些发现这男人的觉醒。他微笑着说道:“我猜我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你懂的。好好感觉一下你的内心吧,你会看到……”

乔纳斯紧紧皱起了眉头……然后突然满脸都是喜悦,不过这与他刚刚痊愈的面孔并无关系。他急切的点点头,不由自主的大叫起来:“我感觉到了……我想……这就是芭莎太太说的!我感到了……我觉醒了……”

他那令人惊奇的话语让人群再次涌动起来。有人走到了乌迪西安面前,而这导致所有的人都朝他涌来,每个人都渴望成为下一个幸运儿。

几乎被人群淹没的乌迪西安还是一个个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他用尽量短的时间来完成每一次唤醒。每只手都拼命的向他伸去,努力的寻求着他的触摸。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芭莎太太和乔纳斯那样如此容易觉醒,不过乌迪西安向大家解释说这只是迟早的事情,只要大家都努力去做的话。戴尔米迪斯之子坚信这一点,也正因为他的深信不疑,所以其他人也都有了足够的信念。

随着镇民们一个个走上前来请求他的施法,乌迪西安对自己的决定也越来愈有信心。帕萨的确是个检验自己能力的好地方。如果在这里能够搞定一切的话,乌迪西安相信自己即便到了主城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在某个小镇逗留几天当然不会让他们陷入危险境地……

处在众人的包围之中,乌迪西安没有注意到有双眼睛正在身后的远方窥视着他,那个他最关心最在乎的人,站在某处台阶上俯视着整个喷泉,将他所处的环境尽收眼底。古怪的是,尽管贵族女孩儿拥有如此般的绝世容颜,却没有一个人留心到她的存在。

但是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包括乌迪西安所做的那些足够让他们滞留很久的事情。事实上,现在已经太久了。他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凯吉才对,那才是她的计划。她才不要在这疑云重重的帕萨待下去呢。

不过,在考虑了一会儿之后,莉莉亚突然绽出了笑容,计划生来就是要不断被修订的嘛。

“如果不是在凯吉的话,那就想办法在这里搞定好了,我的爱人,”金发的女孩儿低声自语道,“不管怎么说,地点并不是最重要的。你得把属于我的东西给我带来,乌迪西安……你会这样做的……就算你因此把命搭上……”

发表于 2012-5-31 19:23:36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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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孔却 于 2016-6-16 22:10 编辑

第十二章



阿奇里奥斯没有在他预料的地方找到塞伦希娅——他以为女孩儿现在应该陪在乌迪西安身边,帮着他完成那些任务。他只看到这满头乌发的少女抱着双膝坐在远离乌迪西安的地方,虽然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他。当然,阿奇里奥斯也想不出塞伦希娅还有其他什么好关心的。不过当猎手接近她的时候,他敏锐的观察到女孩儿有那么一瞬间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莉莉娅身上,不过很快接着把眼神转回了乌迪西安身上。

“我带了点水给你。”阿奇里奥斯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低声将女孩儿从她的内心世界里拉回来。猎手将水袋递给了塞伦希娅,这是他离开艾森家的时候刚灌满的。阿奇里奥斯向来都如此准备充分——除了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在动身追赶自己的朋友之前,他并没有忘了带点喝的东西。

塞伦希娅接过水袋,同时对他点点头表示谢意。她喝水所花费的时间远远超过了阿奇里奥斯的估计,他因此推测女孩儿应该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可她这么长的时间里仅仅是呆呆的坐着,只是傻傻的望着乌迪西安。很可能塞伦希娅担心乌迪西安会遇到什么危险,才一路找到这里来,不过当她发现乌迪西安的事情一切顺利后,却又选择了一个人静静的在远处望着他。


当她喝完水后,他接回袋子随口说道:“的确有点让人吃惊,是吧塞莉?”

“是啊。”塞伦希娅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当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我跟乌迪西安就已经是朋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坐到她身旁。这已经是他尽了最大的勇气才做到的了。尽管阿奇里奥斯看起来相当善于交际,但他其实还是觉得在森林里追逐猎物更惬意一些。在人际交往上,他觉得自己也就比门德恩强那么一点点,现在坐在塞伦希娅身旁,他显心中既焦虑又有些尴尬。

听到阿奇里奥斯这句话,塞伦希娅向他看了一眼,眼神中饱含着激动,这让猎手情不自禁的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女孩儿显然想说点什么,可她至少沉默了一分钟后才从双唇间挤出几个字。

而当她终于开口之后,阿奇里奥斯才发现刚才自己的猜测根本就是多虑了。塞伦希娅望着他好奇的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变成朋友的呢,阿奇里奥斯?你们两个看上去根本没有什么共同点嘛。”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挠挠头道:“也许因为我们脾气相投吧,我猜是这样。当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彼此当朋友了。”他耸了耸肩,接着说道:“小孩子都那样。”

“我想也是。”塞伦希娅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你对她兴趣大吗?”

看来,他刚才预料的话题到现在才被提出来,塞伦希娅的说话方式也迂回得有点太大了。他想了想才回答道:“你说莉莉娅吗?平心而论,这个女孩子应该挺好的,没有男人会对她的美貌视若无睹,不过并不仅仅只有她才有这么大的魅力。”

阿奇里奥斯说的其实已经够直接了——他望着女孩儿的眼睛——可塞伦希娅显然还没有搞懂,猎手是在说她自己一样有魅力。塞伦希娅有些沮丧的说道:“我知道,她对我们来说充满了异域情调,我也能理解为什么乌迪西安会爱上她,可你不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吗,阿奇里奥斯?”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其实这种事情早已经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深深的记着那个日子,头一天塞莉在他眼中还是个顽皮的小丫头,可第二天站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位楚楚动人的少女了。这巨大的反差让阿奇里奥斯如此惊愕与失落,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失魂落魄的他连一只野兽都没有捉住。

塞伦希娅沉默了一段时间,而阿奇里奥斯对目前这种陪伴她的状态也非常满足……许多情况下,这种爱恋都以如此的结局不了了之。他们就这样并肩坐着,看乌迪西安与一个又一个的帕萨居民接触。每当乌迪西安完成一次类似祝福的触碰后,阿奇里奥斯就发现他的朋友以及被触碰的那人面上都会现出极大的满足感。

“你当时的感觉也是这样子吗?”猎手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问塞伦希娅,“就像他们这样吗?”

“是的。”塞伦希娅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可她的口气却让猎手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么,你操纵过那种力量吗?”阿奇里奥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继续问道。

这一次,塞伦希娅停了一会,最后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那么,你能——”猎手仍然没有放弃努力。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坚定起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在平时的话,阿奇里奥斯肯定不会继续追问下去的,可这次他却没能控制住自己:“塞莉,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她把目光从乌迪西安身上转开,但并没有望向阿奇里奥斯,而是凝视着自己的双手,慢慢说道:“我能感觉到那力量的存在,就跟现在广场上那些人一样,但也仅此而已。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与从前有什么不同。我也曾经试着用意念去控制一些事情,可是……到目前为止什么都没有发生,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些。”

“到目前都没什么效果吗?我还以为现在应该——”阿奇里奥斯显然有点不太相信。

现在她抬起头看着猎手,眼神异常的坚决:“我也想有效果的。相信我,我也希望有成绩的。”

阿奇里奥斯有点想不通。莉莉娅已经向他们展示过好几种截然不同的超能力了,比如让灌木丛立刻开花结果,比如治愈那些马匹在旅途中不小心受的小伤。她甚至给大家召唤过来一只兔子,这让阿奇里奥斯省了不少的时间。不过猎手对这一举动非常不以为然,因为他觉得这对兔子来说太不公平了——它甚至连逃跑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那你呢?”塞伦希娅突然毫无征兆的问道,“我也没看到你做出来什么特别的事情。”

不过事实上阿奇里奥斯的确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成长,但他一直在竭尽全力压制着它,也并没有把自己的做法告诉任何人。肯定有许多人会艳羡这份乌迪西安所赠与的礼物,但他最好的朋友并不渴望这份大礼。阿奇里奥斯对自己的现状已经很满意,他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人,一个快快乐乐的猎手。

“我怀疑我根本就算不上是乌迪西安最好的学生,”他回答道,“根本就谈不上。”

“可是根本也没人教过他,根本没有!这种能力突然出现在乌迪西安身上,就像那场风暴突袭塞拉姆一样……那风暴看上去也是由他引发的!”提到塞拉姆的那场灾难,塞伦希娅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了。

“乌迪西安是逼不得已的,塞莉。他被迈克利乌斯大人指控犯了极其残忍的谋杀罪。审判者会把他五花大绑押回大教堂,也许会把他当恶魔活活烧死!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阿奇里奥斯显然害怕塞伦希娅对往事耿耿于怀,于是努力的为朋友开脱。

可女孩儿显然并没有被说服:“这的确很可怕,可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拥有了超人的能力呢?当他的亲人在瘟疫的折磨下慢慢死去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表现出来一丁点可用的能力呢?说到这里一点,为什么会是他而不是别人突然拥有了这可怕的力量呢?这世界上经历比他悲惨的人太多了,可你我从前听说过有什么人因为困境而突然爆发出来扭转命运的能力吗?从来没有任何类似的消息传播到塞拉姆,这点你和我一样清楚!”

阿奇里奥斯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而她则自顾自的继续讲下去:“还有,为什么不是门德恩呢?他的经历同样凄惨!门德恩一家几乎被瘟疫灭门,而他的哥哥还被指控犯了惨无人道的谋杀罪!照这样来说的话,受上天眷顾的应该是门德恩才对啊,可他现在和常人有什么区别吗?我反正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你能看出来吗?”

当她提到门德恩的时候,阿奇里奥斯情不自禁的向旁边缩了缩。塞伦希娅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反应,眼睛禁不住眯了起来。

“怎么了,阿奇里奥斯?门德恩怎么啦?他现在有一丁点和乌迪西安哥哥相匹的能力吗?”看来,塞伦希娅并没有看明白阿奇里奥斯的反应。

猎手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短暂的回忆,那是从前某个时段时间在塞拉姆发生的事情。当塞伦希娅提到门德恩的时候,阿奇里奥斯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塞拉姆外围的树林,而当时他正在和乌迪西安的小弟弟检视着那块神秘的石雕。猎手重新回忆起门德恩触摸石雕之后僵直在那里的场景,也重新体味到自己第一次触摸那石雕的感觉……可怖的空虚感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他拼尽了力气才得以脱身。

“没有……”阿奇里奥斯好不容易从这回忆中挣扎出来,努力回答道,“没有……他一点也不像乌迪西安。”

但他的话并没有令塞伦希娅信服,她迟疑的问道:“阿奇里奥斯——”

就在这时,一种刻骨的恐惧突如其来的占据了猎手的内心,但他却清楚这种恐惧并非针对他而来。他忽然意识到,此时应该有大麻烦缠上了门德恩。

阿奇里奥斯立刻一跃而起,他的举动让塞伦希娅吃了一惊。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女孩儿莫名其妙的问道。

猎手当然想好好回答她,但心中那股焦虑是如此迫切,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跟塞伦希娅说一个字,就已经入离弦之箭飞奔出去,即使塞伦西亚在他身后如此关切的呼喊,他都没有时间理会。

可刚刚跑出他深爱的女孩儿的视野,阿奇里奥斯就猛然停了下来。他对门德恩的安危依然心存巨大的恐惧,但他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奔跑下去。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猎手根本不知道门德恩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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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德恩穿过的街道是如此空旷,空荡到甚至带着些古怪的气息,他身畔的建筑也似乎突然映射出一种灰暗的气息。整个街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风,甚至也没有半点细微的声音。如果这是这样子的话,门德恩应该感觉非常孤独才是——可惜那些被乌迪西安干掉的卫兵们的鬼魂仍然死缠着他。

当他们赶到帕萨镇上,赶到门德恩的身边时,乌迪西安的弟弟竭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至于在大街上惊声尖叫。要么是这些鬼魂真的存在,要么真的就是他疯了……或者也有可能以上二者并存。门德恩不知道哪种情况属实会更糟。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应该把这见鬼的事情向某个人好好倾诉一下,也许才能让自己放松一点。

但是他最后控制住自己没有那么去做。当他们抵达帕萨的时候,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因为他觉得那些见鬼的东西不可能在人烟稠密的地方继续纠缠他。可当他看到第一个幽灵飘进帕萨镇的时候,他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在那之前,门德恩一直深信鬼魂们没有兴趣持续追随他,可现在看来这些家伙已经决定跟他此生不离不弃了。

恐惧,也许并不是最确切的形容词。但毫无疑问,这些家伙让门德恩焦虑不安,可随着越来越多的鬼魂环聚在他身边,他也渐渐不再害怕他们。他们并未有任何举动,只是呆呆的望着门德恩。幽灵们并未想要责难他,但看上去似乎在等待他说点什么。到目前为止,门德恩只对他们说了寥寥无几的话语。他曾经请求他们尽可能平静的离开,可幽灵们根本没有听从他的意思,因此他也没有勇气再尝试跟他们进行下一场对话。

到了现在,门德恩对他们已经视若无睹了。当他继续在帕萨镇中穿行的时候,他发现街道两旁的每栋建筑上都有经过漫长岁月而留下的独特印记,就好像这座城镇已经被人类丢弃了太久一样。他每向前走出一步,就发现这种幻化越来越明显。眼前的灰色越来越浓重,渐渐的几乎变成了彻底的黑暗……

他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对!所有的人都去哪里了呢?乌迪西安呢?他刚才可是一直在追随哥哥的脚步。门德恩不禁担心起哥哥的安危来,尤其是想到帕萨镇的居民可能会怎样对待哥哥。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在塞拉姆每个人都认得哥哥,可最后呢,这些老朋友却都把他当成了敌人……

可是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立刻让他忘掉了所有关于哥哥的事情,他脚下一软,几乎跌倒在地,接着转头就想逃走……可当他转过身后,却发现自己依然面对着刚才的方向。

他的正前方,是一片荒弃了很久的墓地。这片荒草丛生的墓地显然并非目前帕萨人的公墓,它所负载的岁月太久远了。在他前方是一片被遗弃了很久的墓地,除此之外Uldyssian的弟弟什么都看不见,这片杂草丛生的墓地令他感到一阵恶寒。

因为被那些灰暗的死灵紧紧包围着,门德恩几乎看不清眼前的场景,但他依然能够感觉到此地的邪恶丛生。他努力向后逃去,可每次回头只换来墓地的步步紧逼。即便如此,门德恩依然努力向身后的方向奔跑——

直到他长出一口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这片荒凉凄切的墓地之中。

当他开始试着让自己正视这一切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令人窒息的长叹。现在他只能祈祷这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可他心里清楚这些都是现实。门德恩又怀疑自己是否仍然处在暂时的眩晕之中,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无意识的幻觉延续罢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了。

他突然留意到另外一件非常奇怪——也令他更加心绪不宁——的事情,那就是亡灵卫兵们居然没有跟着他进入墓地。他们在拱形的大门外飘荡着,就好像拱顶上生着双翅的石像鬼把他们拦在了门外。他突然发现,比起眼前的境况来,他简直算是喜欢那些已经熟稔了的亡灵了。门德恩现在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鬼知道他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当他将视线从那些亡灵身上收回来的时候……就好像有只手在他背后重重一推,他立刻踉踉跄跄的奔向墓地深处。可当门德恩稳住身形回头看的时候,他立刻被无边的恐惧淹没了。很显然,他身后根本没有任何人。

乌迪西安的弟弟终于稳下神来,扫视了一遍墓地,他认出一块新月状的石头。农夫扫视了一圈墓地。他认出了一块新月形的石头。石头下的坟墓不知已经历了多少岁月沧桑,以至于几乎完全被丛生的杂草掩埋,而坟墓的沉陷程度也相当严重。门德恩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别处,这会儿他再次认出了一些似曾相识的东西。

透过古怪的灰色阴影,他勉强看清石头上的铭文,那看起来和当初塞拉姆村外树林里那块石雕上的几乎一样。

尽管孤身一人身处险境,但门德恩的好奇心的确被勾起来了。。出于对死者的尊敬,他单膝跪下来俯身探向那块石头。靠近之后,门德恩现在基本可以证实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了。那块新月状的石头上铭刻的符号的确与当初那块一模一样,可门德恩完全搞不懂这些符号代表的意义。

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任手指在第一行符文上抚过。当他碰到文字的一瞬间,他立刻感受到了这些符文发散出的巨大力量。他几乎毫不犹豫地伸手抚过第一行文字。当他触碰到文字的那一刹那,他就感受到了这些符号中蕴藏的力量。门德恩曾经听到过一些有关咒文的故事,知道法师部族的成员偶尔会使用它们,他猜测这些符号就是那类东西。

当门德恩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这坟场简直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石头荒野。每个坟堆上的石头样式都不相同,除了有些是新月状的,还有类似星星的,矮墩的矩形的,以及其他种种各异的模样。就在门德恩向前扫视这片地方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尊巨大的雕像,这雕像背上生出双翼,而一只手中则握持武器。

这雕像深深吸引了他,他的眼神匆匆掠过一座又一座坟墓,只想能把那雕像看得更清楚一些。门德恩心中的恐惧逐渐被越来愈浓厚的兴趣所占据,他迫切想要了解更多。那里会是某个已经不在人世的法师部族的宝藏吗?既然说到这一点,如果一切都像他猜测的那样,它们会不会与已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事件有牵连呢……还有乌迪西安那些更加无法解释的奇遇。他从那些旅经塞拉姆的商人那里收集到的有关法师的印象基本上是这个样子的:那些强大的法师部落总是习惯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唯一在乎的可能也就是各自间运用法力一决高下。他怀疑自己所了解的是否仅仅是一鳞半爪,不过他觉得那些大法师应该没有闲暇更没有兴趣去骚扰这对生活在穷乡僻壤的苦命兄弟。

虽然雕像伫立在墓园的深处,可门德恩只不过刚刚开始移动,那雕像却似乎长了脚一般突然就迎到了自己眼前。他赶紧停下脚步,试着观察这雕像到底代表了什么东西。这生物肩生双翼,面孔被兜帽遮蔽了大半,门德恩隐约能看到几缕如瀑般的长发覆盖着的口唇。它身披一袭长袍,胸甲看起来颇似圣光大教堂的审判者所传的款式,只是做工显然要远远胜出,用料则更加名贵。胸甲上同样铭刻着用那种神秘文字所书写的咒文。

门德恩再次望向雕像的双翼,这才发现它们与鸟类的翅膀截然不同,在它们的上面根本看不到羽毛。他又靠近了一些,看到这翅膀就像画家笔下摇曳的火焰一样。门德恩所熟知的传说中并未有哪种精灵拥有这种翅膀,即便是极小的时候妈妈所讲的那些故事里也没有提到这些。

这宏伟的雕像用左手握着一把巨大的宝剑,剑尖紧紧抵在雕像的底座上。而他的另外一只手则指向下方,就门德恩看来,他指的并不仅仅是自己脚下这块坟墓,应该还包括了周围的墓穴。他有一种直觉,那就是这个姿势肯定大有深意,但具体是指什么呢,他又说不清楚。

处在这种环境下,门德恩的挫败感越来越强烈,而他原本应该是一个相当有耐性的人。似乎有什么人在试图——而且已经非常成功的——让他的耐心达到了极限。

“好吧好吧!”他大吼了一声,这疲惫的声音在死寂中不断的回响着,“如果你想让我干点什么,那你告诉我啊!告诉我,你得告诉我!”

当他刚刚发泄完之后,几乎是同时,一个刺耳的声音充塞了他的双耳。门德恩被吓得魂飞魄散,惊惶的看着雕像的右手慢慢指向了底座上的那些铭文。

门德恩壮了壮胆,等待那雕像做出进一步的指示,可这生着双翼的大家伙根本没有再动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战战兢兢的凑过去,仔细观察着雕像底座上铭刻的那些文字。

他所看到的还是那种古老的文字。当然,他也并没期盼会看到其他内容,只是这结果依然令他垂头丧气。

“可我根本读不懂啊!”他低声抱怨着,“根本一个词都不认识!”门德恩斜着眼睛,努力回想着他孤身在森林里遇到恶魔时他脑中闪过的那些语句。他还能想起当时自己看到的画面,也能记起怎样吟诵哪些词语,可是仅凭这些根本应付不了眼前的这些文字。

门德恩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梦魇中渐渐的疲累了,最终居然倚靠在坟墓上继续着他的研究。他试图做出与符文相似的口型,不过这也就是他所有的进度了。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讲得通,没有!

“这到底是讲的什么?”他喘着粗气咆哮起来,“到底都是些什么见鬼的东西!”

巨龙已经选择了你……

听到这句话,门德恩的双脚突然猛的抽搐一下。他记得自己之前也听到过这个声音,那是在塞拉姆的时候。它听起来就像塞勒斯………

嗯,那是死掉之后的塞勒斯。

他差点因为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家伙惊声尖叫,可他的理智控制住了这种冲动,让他得以迅速开始琢磨刚刚听到的话。巨龙已经选择了你……

他紧紧盯着眼前这古老的铭文,开始尝试着念起来:“巨龙已经选择了我——你……那……巨龙……已经……选择……你……”

就在一瞬间,门德恩突然发现自己能够读懂这句话了。而更重要的是,其他字符突然间也变得似乎有意义了。门德恩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参透所有文字的意义了,而他一旦读懂这些文字所蕴含的信息后,他应该就能解释最近所有离奇事情的症结了。

可这些铭文具体在讲什么呢?门德恩跪在底座前面,仔细审视着那个最重要的字符……巨龙。那是一个密闭的圆圈,无始无终。门德恩大约知道传说中的龙是什么样子;可为什么代表龙的是这样一个符号呢?或者,又为什么是龙呢?

“发生什么了?”门德恩轻声问道……可接着意识到这种表述不太正确,于是又皱起了眉头。他本想问的是现在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

他手掌下的尘土忽然晃动起来……就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想钻出来。

门德恩吓得眼睛都睁圆了,忙不迭的爬到旁边去了,结果却爬到了另外一座坟墓的顶上。当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更加惊恐的发现,现在自己身下有什么东西也在晃动。

更糟的是,他意识到整个墓园现在都开始了不停的颤动,有些坟墓甚至开始移动位置。许多坟墓上覆盖的泥土都已经开始翻动起来,门德恩战战兢兢的想,那些骷髅应该已经准备好把自己干枯的手臂从墓穴里伸出来了吧。

当这噩梦马上就要变成现实的时候,在那生有双翅的雕像的阴影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形。门德恩用余光看到了一张脸孔,他随即觉得那张脸跟自己几乎没什么区别,这应该是什么东西在故意搞鬼吧。可事实上那张面孔绝美得几乎不像凡夫俗子,也许出自大师手下的雕塑或者画像才能由此神韵吧。

那黑暗中的人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匕首状的符号,接着从匕首中发射出一片令人炫目的白光,扫过了整片躁动不安的墓园——

墓地瞬间安静了下来,这披着斗篷的人形也随即烟消云散……就在此时,门德恩发现周围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


现在他又站在了帕萨镇上,至少他那混乱的神经是这么认为的,不管怎么说,门德恩现在应该已经不在那片墓地的中心了。他立在墓园的大门口,而拱顶上的石像鬼似乎正咧着大嘴在嘲笑他可怜的智力。而那片墓园看起来也不再破败不堪,它甚至可称得上保养得当,完全配得上繁荣兴旺的帕萨镇。

不管门德恩怎么眯起眼睛向前看,他都没有再望到那带翅膀的雕像。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突然碰到他的肩膀,他立刻像条被人猛踢一脚的猎犬一样尖叫起来。有力的手指扳住他的肩膀,把他转了过来。

眼前总算不是什么地狱里爬出来的妖魔鬼怪,而居然是阿奇里奥斯,这让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门德恩!你没事吧!傻站在这里干什么?”猎手的脸看起来和乌迪西安的弟弟差不多一样惨白。阿奇里奥斯的视线越过门德恩的肩头,向墓园里扫了一眼:“你刚去那儿了?”

“我——没有。”门德恩感觉最好还是不要试着向阿奇里奥斯去描述,因为他完全无法确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场幻觉?一场白日梦?或者干脆就是自己疯了?

幸好他想到了新的话题,于是赶紧问道:“阿奇里奥斯,我的朋友,为什么你也在这儿呢?你在跟着我?”

这次弓箭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了,“是啊,我一直跟着你,”阿奇里奥斯突然咧嘴对门德恩笑道,“我可不想让你迷路,是吧门德恩。这镇子可够大的,不知道有多少东西会吸引你呢,嗯?”

门德恩无法确认这番话是不是有些无礼,不过他稍稍思量了一下后,觉得完全没必要在乎这些事情。也许在另外一个时间,他可以与阿奇里奥斯交换一下之前彼此不愿说出的秘密。他相信,这些秘密无一不与他们家乡那块奇奇怪怪的石头有关系。

“你得跟我回广场。乌迪西安——”阿奇里奥斯严肃的说道。

门德恩非常羞愧,自己居然把哥哥给忘了。他焦急的搓着双手,不加思索的打断了阿奇里奥斯:“乌迪西安!他没事吧?”

“他好得不能再好了,”阿奇里奥斯回答道,“不过你得看了才知道——”他恰巧低了一下头,正好看到了门德恩的双手,不禁皱起眉头来:“你手上全是泥土!发生什么了——”

“我刚在街上摔了一跤,脸差点碰到石头上,所以我用手挡了一下,”门德恩赶紧解释道,“那里到处是泥泞。”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让他惊奇而又宽慰的是,这金发的弓箭手看上去完全相信了他的话。阿奇里奥斯叹口气道:“在街上摔一跤!你也太不小心了!来吧,让我找点东西帮你擦擦手,我们还得赶路呢……”

门德恩四下望了一眼,发觉一个人都没有,于是赶紧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作为一名农夫,他原来经常这样干,不过现在身处繁华的大城市帕萨,他还是感觉有些尴尬。现在回艾森的府第未必是什么好主意,门德恩心里面特别想知道广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跟在阿奇里奥斯身后蹒跚的走着,与他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当他确定猎手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时,门德恩迅速转过身扫视了一圈。

那些自从野外一战后阴魂不散的跟着他的亡灵现在都不见了。也许那个隐在暗影中的人在击退了墓地中那些躁动的亡魂时,也赶走了所有死缠着他的神庙卫兵的鬼魂。

“谢谢。”他轻声说道。

“你刚说什么?”猎手迟疑的停下来问道。

“没什么……”门德恩使劲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什么。”

阿奇里奥斯看起来对这句话也没什么疑心,这让乌迪西安的弟弟又松了口气。只是当他们在城镇里一路奔走的时候,门德恩的心绪已经不在他哥哥的身上了,事实上,刚才经历的那些凶险与阴森至今让他心神不宁。

有个问题在他脑海中始终喋喋不休。不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不,这种说法也不全对。嗯,那些奇异的景象带给他一个新问题……更准确的说,是两个相关联的问题。

龙是什么样……而它为什么又选择了自己?

尽管阿奇里奥斯表面看起来非常平静,但当他在那种地方找到阿奇里奥斯的时候,心情实在阴郁极了。弓箭手实在没有想到会在墓地门口找到乌迪西安的弟弟。这让他突然想起了在塞拉姆触摸到那块石头时心中所感受的极度恐惧。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掩饰住自己内心深处翻涌的痛苦,谢天谢地,门德恩看起来正一门心思的想着别的问题,所以根本没有发现这点。不幸的是,门德恩的全神贯注让猎手也想起来别的事情……这些事情现在正啮咬着阿奇里奥斯的心。

当问到有没有进入墓地时,门德恩否认了。可即便不是阿奇里奥斯这样的狩猎高手,也足以确定门德恩手上的泥土绝对不是来自街面上。那是一种从内到外都干透了的土,看上去多年未近人迹,而且土里还混杂着野草的碎片。

这种土在哪里最多呢——很容易回答——当然是墓地里。

这让阿奇里奥斯不由得回想起在塞拉姆发生的另外一件事情。那时候迈克利乌斯想要检视被杀害的修士的坟墓……他向阿奇里奥斯以及在场诸人宣称尸身受到了亵渎。大审判者深信乌迪西安绝对逃不脱干系。肯定是乌迪西安或者他身边的什么人。

而现在门德恩出现在另外一座墓地的门口,两手沾满了墓地的尘土。当初村子里发生那些怪事的时候,天知道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门德恩……相比乌迪西安,现在阿奇里奥斯更对他充满了深深的畏惧。
发表于 2012-6-1 20:36:20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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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乌迪西安在帕萨进行着自己的任务,一天又一天,而这任务看上去却似乎没有终点。这并不是因为那些向他求索的人们无法产生力量的共鸣,而是因为他们的进度实在过于缓慢,不仅完全比不上自己,甚至远远逊色于莉莉娅的突飞猛进,乌迪西安对此相当的困惑。当他和莉莉娅相拥着躺在慷慨的镇长在自己优雅的宅邸里为他们提供的大床上,他禁不住向贵族女孩儿大倒苦水,不过莉莉娅看上去对此一点都不担心。

“这说明你比他们特别得多,亲爱的,我早就明白这一点了,”她轻轻说道,手指温柔的划过他的胸膛,“你需要再等几天,我想你会看到想要的结果的。”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他说完这句话,很快又回复了犹豫的表情,“当初我们决定在这里逗留而不是赶往凯吉的时候,你并不是很开心,我非常感谢你愿意留下来陪我。”

“我这人没别的好处,适应环境还是能做到的,亲爱的乌迪西安。当初我也是被逼着做到这一步的。”莉莉娅非常平静的回答道。

乌迪西安本来想追问一下她的回答,可当他再望向女孩儿的时候,莉莉娅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几分钟以后,他也进入了梦乡,接下来几个小时的好梦让他的疲劳大大的缓解了。

仅仅过了两天,贵族女孩儿的预言就变成了现实。到现在,乌迪西安已经接触过帕萨镇的绝大部分居民了。令他惊奇的是,有少数几个人对于唤醒自己沉睡的天赋心存顾虑,还有人根本就不想施放这种能力。

艾森镇长曾经向乌迪西安建议,说这种力量不能赋予某些特殊的人群。那些都是作奸犯科之徒,他们根本就靠不住。作为帕萨的行政与司法长官,艾森认识镇上绝大部分的罪犯,当他意识到乌迪西安的一视同仁可能带来的灾难时,他从此就一直跟在乌迪西安身边指导他。

“那边那个家伙,”艾森大声对乌迪西安说,“小心可别给他任何东西……”接着他又指向另一个人,“你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可能喉咙就被他切开了,所以必须千万小心。”

刚开始,乌迪西安对镇长的建议都全盘接受,但那天他又看到当初第一个公开对他表示怀疑的家伙时,情不自禁的就想逾越一下规则。这是一个满脸胡子看上去令人生厌的家伙,脑袋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估计是某次作奸犯科时留下来的,他的名字叫做卢马思。当他发现自己被人注意到的时候,立刻就准备转身离去。就在此时,乌迪西安突然想和这个声名狼藉的家伙谈谈。

“卢马思!卢马思!来我这里!”乌迪西安向他高喊道。

数百双眼睛瞬间都落在卢马思身上。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满脸阴云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过身来。

艾森显然对他的举动颇为不满:“乌迪西安,我知道你是好意,小伙子,可像那种坏蛋没资格拥有这种力量——”

就在此时,莉莉娅轻轻把一只手放在镇长的手臂上,温柔的打断了他:“可亲爱的艾森!你怎么能确定其他被乌迪西安唤醒力量的人就没有像他一样的恶棍呢?你真的能把整个帕萨镇的坏蛋都认清吗?”

“不,我的女士,但是那些该死的恶棍我知道很多——请原谅我这么讲——而且这家伙几乎是最坏的一个!”艾森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了。

她并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继续柔声说道:“你看到过那些被唤醒的人的表情,而且你自己也体验过那种感觉。请你认真想一想,你会用这种力量为非作歹吗?”

艾森迟疑了片刻:“不……绝对不会……可……”

“没人会那样干,”莉莉娅坚决的说道,“没有人会。”

没有等这位好客的镇长在说什么,乌迪西安就把手伸向了卢马思,在他眼里,这家伙并没有什么戾气外露,反倒像个受惊的孩子一样瑟瑟缩缩。这个秃顶的家伙被大批的镇民围在了中间,而这些人几乎都把乌迪西安奉若神明。

“别紧张,”乌迪西安对他说了一句,然后又向周围的镇民喊道:“请给他让开点空地,没事儿!”

人们很快向外散了散,戴尔米迪斯之子将卢马思拉得更紧了些。那秃头皱起了眉头,不过并没敢怎么抗拒。

而莉莉娅则安静的站在艾森镇长专注的看着这一切,身体因为紧张微微有些前倾。

其他镇民则满怀戒心的盯着他们,显然卢马思的名声实在是有些太糟糕了。一旦有什么变故,大家已经准备为保护乌迪西安而竭尽全力。

不过乌迪西安并没有把它当回事。当他碰到那秃头的双手时,立刻感到自己的力量如波涛一般奔涌而出。与此同时,乌迪西安就感觉到秃头体内的能力已经被唤醒了。秃头倒吸了一口气,脸上立刻充满了狂喜。经过这番举措之后,秃头看起来完全就像另外一个人,可靠到乌迪西安足以放心把自己的安危交到他手上。

“这是——这是——”卢马思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没错,就是这样。”乌迪西安微笑着回答道。

接着,戴尔米迪斯之子退后了一步,就像往常做的那样,他会给那些人一段独自体验这种改变的时间。卢马思像个孩子一样咯咯笑了起来,突然间一滴眼泪从面庞滑落下来。他双手抓着头,试图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

当他把手从脑袋上挪开的时候,莉莉娅突然喊道:“乌迪西安!你看他发生了什么变化!看他的伤疤!”

可乌迪西安并没有看到什么疤……它已经消失了。他脑袋上那条跟锯齿一样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疤现在已经变成了健康的粉红色肌肤,看上去就和乔纳斯刚刚恢复正常的脸一样。

而乌迪西安还根本没有打算这么做。

显然周围的人们并没有立刻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为乌迪西安的又一次恩泽纷纷鼓起掌来。戴尔米迪斯之子向众人高举起双手,当大家渐渐安宁下来之后,他大声宣布道:“你们刚看到的这些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一点都没有!你们眼前发生的……你们所见证的这个奇迹……是卢马思自己做到的!”人们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话,顿时开始议论纷纷,乌迪西安立刻用更加严厉的口吻喊道:“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对此清清楚楚!你们谁敢说我在胡说八道?”

当然没有敢这么做。大家纷纷惊奇的望着卢马思,而他自己则拼命的摇着头,就像刚才他的乡邻们所做的一模一样。

但乌迪西安挥手制止了他:“卢马思,到泉水这边来跟我站一块,让大家看看你!”

这个满脸胡子的家伙一言不发的走到乌迪西安身边。其他人纷纷向前靠近,互相低语着对他脑袋上刚刚痊愈的部位指指点点,卢马思很快就涨红了脸。比起刚才被艾森镇长指认出来时的样子,他现在已经判若两人。

“真不可思议……”镇长在他们后面低声说道,“这可能吗?”

莉莉娅紧紧抓着镇长的手臂低语道:“当然可能!现在你明白了吗?”

“是……是的……我想我明白了……”艾森镇长连声说道。

就在此时,乌迪西安的讲话又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力。“在下次奇迹发生之前可能会需要一点时间,不过现在你们也看到了,一切皆有可能!请不要怀疑,你们每个人最终都能做到同样的事情……或者更加厉害!”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如同雷鸣般的欢呼。众人纷纷向乌迪西安跪下来,向他表达最诚挚的谢意,可他们的举动却让乌迪西安感觉非常窘迫。

“站起来,赶紧站起来!”他一再向人们命令道,声音中饱含的怒火让每一个镇民心惊胆颤,恐惧的大睁眼睛望着他。

不过他对镇民们的反应并不在意,他们迟早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谁都不许向我卑躬屈膝!我不是什么国王,也不是哪个法师部族的头领!我曾经是个农夫,而且以后也不过是个农夫!我可能已经失去了土地和家园,即便我莫名其妙的获得了如此强大的能力,可我终究只是个农夫!我和你们分享这一切,但从没想征服谁!永远,永远都不能向我下跪!这里没有什么主宰者!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虽然乌迪西安的语气如此强烈,可他知道人们不可能立刻就完全遵照他的意思去做。人们会向他求索答案,希望他能为众人指明方向乌迪西安自我安慰道,现在他们只是把自己当成了老师和向导,总有一天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再需要他。届时有些人也许或远远超过自己,到那时候乌迪西安反倒会成为他们的学生,从他们身上学习新的东西。

就目前而言,现在一切都取决于他。卢马思的举动虽然令人惊奇,可这也给他了更新的希望。每个人都是完全不同的。作为一名农夫,他对成长的多样性非常理解,现在他需要做的是更加耐心。

他还有时间,而凯吉也未必正张开双臂等着他。他可以待在这儿直到一切问题都理顺。到那时候,他就可以更从容的去面对那些大城市的人们了。

想到这些,乌迪西安心情好了许多,他接着面向下一个恳求自己引导的居民……然后是下下一个……

马利克这次小心了很多,可并不是因为他对再次面对乌迪西安心里没谱,而是希望这次能够干净利索的完成任务。魔虏从某些方面来讲就是把双刃剑,这些家伙都非常尽职尽责,可他们对鲜血和杀戮的狂热甚至不逊于地狱的恶魔。幸好主人选择了他最信赖的魔虏头领达莫斯,而达莫斯更是精心挑选了五名得力的手下。他们的能力要远胜于马利克之前那些手下,即便真的与恶魔们相比,恐怕也不会逊色多少。

现在杀气腾腾的达莫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像野兽一般嗅探着空气中的味道。而其他魔虏则焦躁不安的坐在马鞍上,迫切等待着杀戮的命令。

“他们走的这条路。”达莫斯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扬起带着公羊头盔的脑袋望向天空,然后又用力嗅了两下:“就在这里,他们拐弯了……往那里。”

马利克盯着他伸出的那只手臂问道:“你确定?”

魔虏的头子裂开大嘴狰狞的笑了,他锋利的两排黄牙闪着寒光:“我闻到血味了,高阶祭司……”

“他们应该是往凯吉去了。上次我和他们遭遇的时候,这帮家伙正在赶往那片低地和丛林,现在往凯吉去可是要绕个大圈子。”马利克的话语里带着些疑虑。

达莫斯耸耸肩,对他这种生物来说,如此多虑完全没有必要。问题的关键在于从哪里可以捕获猎物,而之前那些家伙是怎么选择逃生道路,他完全没有兴趣。

高阶祭司轻轻抚摸着自己那只骇人的手臂,自从不久前被主人变成这样子后,这个动作就成了他下意识的行为。长着利爪的手指突然又传来一阵抽痛。就在他们这支队伍出发前,主人终于告诉他这支新手臂的用途。马利克现在非常渴望尝试一下……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赶紧追上自己的猎物。

“那我们就往那边走。”高阶祭祀最后终于宣布道。

达莫斯咕噜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暗色的战马上。其他魔虏都已经明白接下来要干什么,那就是沿着路追逐下去,不过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所以最后还得看高阶祭司怎么决定。如果马利克高兴的话,随时可以让他们去死,只要他们还在神庙控制下。只要达莫斯没什么意见,他们绝对不会试图挑战祭祀的领导权。

在马利克下令之后,他们一队人立刻策马狂奔起来。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战马所过之处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马蹄落地时连那种的的声都没有发出。如果有人在旁边目睹他们经过,这人大约会注意到,这些战马的蹄子根本就未曾落过地。

————————

黑夜再次笼罩了帕萨。筋疲力尽的乌迪西安一头趴到床上,接着就完全进入了梦乡,根本不曾留意莉莉娅跟着也躺到了他身边。

他刚刚睡着后,美梦便接踵而至。在梦境里,他帮助那些老弱病残学着怎样治愈自己,运用法力将曾遭战火蹂躏的土地重现勃勃生机。乌迪西安看着这世界变成人间天堂,人们其乐融融安享生活……

可是,突然间巨大的灾难打破了这安静祥和的世界。大地现出无数裂缝,甚至连天空都被撕裂开来。就好像这世界之前被包裹在一个巨蛋之中,而现在它被从外面打破了。

只不过一瞬间,天空中到处可见挥舞着火一般双翼的人形,而地缝里则钻出无数满身鳞片的可怕怪物。这两支令人胆寒的队伍立刻火拼到了一起,而人类则无助的被夹在中间。双方的战士杀红了眼,根本不在乎那些男女老幼被他们随手撕成血淋淋的碎片。几乎转眼之间,大地上已经散落了成千上万的尸体。

“住手!”乌迪西安愤怒的咆哮起来,“住手!”

那帮家伙根本没有留意他的声音,而他试着运用自己的力量把自己的话灌到他们耳朵里,可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根本没有人听他的,他试着使用自己的力量,但却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人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奇里奥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朝他喊道,“帮帮忙!我的箭快射完了!”事实上,弓箭手到此时已经杀死了将近一百个敌人,但那些狂热的战士仍然如潮水一般向他们俩所站的位置涌来。“都是你的错!”阿奇里奥斯看上去怒火越来越盛,不顾一切的向乌迪西安吼道,“你的错!”

“不!”猎手的指控让乌迪西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塞伦希娅在远方凝视着自己。她身边是汪洋一般狂热的战士,可她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刀锋几度从她颈边扫过,可她丝毫不曾在意,依然是痴痴的望着乌迪西安,就像白天在喷泉广场上那些虔诚的信徒一样。

“我相信你,”她满怀信心的说道,“我——”

一把饱经战事伤痕累累的斧子轻松的切断了她的脖子。鲜血如喷泉一般从断处飞溅出来。当塞伦希娅的头颅砰的跌落尘埃之中,乌迪西安依然看到她面上那凝固了的信任之情。

“塞莉!”他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拼命的向前冲过去,但一只手突然把他拉了回来。乌迪西安回头看去,发现正是弟弟揽住了自己……可现在的门德恩看起来却让人有些胆寒。

“不用再担心她了。”这如亡灵一般的人毫无感情的说道。门德恩看上去形容枯槁,他地上的影子也似有似无。乌迪西安的弟弟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尽管附近一丝风都没有,可那斗篷却在不停的飘动。

他阴森森的笑了一声:“别担心她,再没必要了。现在她是我们的人了。”

直到现在乌迪西安才看到门德恩身后的人,他认出那些都是塞拉姆和帕萨的居民。可是,他们都和门德恩一样脸色晦暗枯槁,当他凑近看了一眼后,才发现他们满身都是锯齿一样的伤口,浑身的伤口两旁到处是翻起来的皮肉。

他们都已经死了。

说完这番话后,门德恩就像影子一样从乌迪西安身边飘了过去。如同被他号召一般,地上那些死于非命的人们纷纷爬了起来,慢慢跟在他身后。塞伦希娅尽管已经殒命,但她的身体依旧直直的立在那里,四周的战斗仍然激烈的进行着。

门德恩向她做了个手势,那身体立刻活动起来,接着加入了他身后的僵尸队伍。

“等等!”阿奇里奥斯高喊着丢下自己的长弓,抱着塞伦希娅的头颅一边追赶门德恩一边高喊着“等我!”乌迪西安也想往前追去,可缠斗在一起的两支军团根本不给他前行的空间。背生双翼的战士们和他们那如同野兽一般的怪物对手拼得天昏地暗,尽管每时每刻都有人阵亡,可他们的数量却看不到明显的减少。援军似乎正源源不断的涌来,看上去整个世界都被他们填满了。

乌迪西安脚下的大地已经满目疮痍,再看不到一点点天堂的景象。大地变成了无情的杀戮之所,天空中则充斥着滚滚黑烟。

就在他即将绝望的时候,他听到莉莉娅呼唤自己的声音。乌迪西安拼命的四下张望,最后终于看到了这贵族女孩——她在这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屠杀场中衣袂飘飘的向他奔来。那些疯狂的战士并没有触到她一分一毫,事实上,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非但没有对她下手,而且立刻像见到瘟神一般纷纷躲开。她一路奔跑着,最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莉莉娅……”他禁不住泪水长流,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莉莉娅……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你永远不会失去我,亲爱的,永远都不会……”她在乌迪西安耳边轻柔的说着,一边把他搂得更紧了,脸庞深深的埋进了他的胸口,“温柔地应道,她把他搂得更紧了,她的面庞埋进他的胸口,“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几乎感激涕零的乌迪西安低下头去吻她,莉莉娅乖巧的仰起面来回应他——

他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于是本能的想把怀里这女孩子推开,但贵族女孩儿的拥抱是如此有力,以至于他的挣扎变成了徒劳。乌迪西安满心恐惧,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双唇向自己靠近。

“你不想吻我了吗,亲爱的?”她问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满是微笑……微笑着,露出口中成排的尖利牙齿。她的眼睛里看不到瞳仁,透过她的眼睑,乌迪西安只能看到一片极其阴森的暗红色。她的身上长满了鳞片,而本来应该覆在头发下面的耳朵现在又尖又长。从前的那头金发依旧低垂过肩,可现在却全变成了粗糙的翠绿色羽毛。

尽管发生了如此惊悚的变化,可乌迪西安心中却充满了对她的欲念,这种欲望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她那些华贵的衣物都已经消失不见,现在整个人都变得赤裸裸的,虽然有类似衣物的鳞片遮住了些许肉体,但她那些最诱人的地方却都暴露在乌迪西安面前。

“不!”他大喊了一声,拼命想要把她推开,“不要!”

莉莉娅对他的反抗嗤之以鼻。她那犹如三根匕首一般的尾巴正愉悦的拍打着满是血腥的地面。她后退了一步,那两条腿看起来就像是乌迪西安当初在农场里养的那些山羊一样,而她的身躯则完全展现在了农夫那睁大了的双眼前。

“我不是你梦想的女人吗?你对我没有欲望了吗?”这魔鬼一般的女人狂笑起来,而她的笑声令农夫止不住全身颤抖起来,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欲望却依旧不断的升腾。“来吧,亲爱的,”莉莉娅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抚摸自己最诱人的部位,“来……不论灵魂还是肉体,你都是我的,不论肉体还是灵魂……来,满足我吧……”

当她从唇边吐出如此销魂的话语时,周围那些嗜血的战士突然停止了杀戮,都直勾勾的转向乌迪西安。他们慢慢的走向戴尔米迪斯之子, 步伐完全契合着莉莉娅说话的节奏。

“……灵魂和肉体……肉体和灵魂……肉体和……”

乌迪西安发出一声凄惨的吼叫,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的身体疯狂的颤抖着,从身侧找到了惬意的酣睡着的莉莉娅。她的面孔——如此完美如此无暇——正充满关切的望着自己。

“亲爱的乌迪西安,你病了吗?”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莉莉娅禁不住问道。

“我看见——其他所有人——还有你——”他捂住自己的脸,慢慢偎到她身边,“我梦见……我做了个梦。没什么。只是个噩梦罢了。”

“噩梦?”莉莉娅伸出光滑白晳的——不是爪子——柔荑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乌迪西安本能的向后缩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梦中的情形来。莉莉娅怜爱的说道:“那一定是个非常可怕的梦,如果它能让你这么害怕人家的话。”

“莉莉娅……我担心……”乌迪西安依然有些语无伦次。

她摇了摇头,让她那金色的头发如飞瀑一般散落在雪白的胴体旁边。即使光线依然昏暗,她的身体却依然牢牢吸引了乌迪西安的目光。乌迪西安感觉自己的欲望再次膨胀起来,至于那糟糕的梦境,现在早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莉莉娅用她那双雪白的手臂环住乌迪西安,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让我帮你放松一下吧,你会发现,在我这里,你不用害怕任何东西……”

“莉莉娅,我——”乌迪西安口干舌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嘘!”可女孩儿只是这么回答了他一句。

他们的双唇纠缠在一起,直到乌迪西安完全憋不住气,他们才暂时分开一会儿。农夫大口的喘着粗气,而贵族女孩儿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她的声音中透着极度的愉悦,完全不像刚才他在噩梦中听到的那种既诱人又轻浮的笑声。

“现在我们才刚刚开始,我向你保证。”她的手臂充满爱意的拂过他的双臂,轻轻触摸着他的胸毛,慢慢将它们理顺。

噩梦的最后一丝残像在他脑中都已经消失殆尽。乌迪西安发出一声近似开玩笑的咆哮,突然冲上前整个抱住贵族女孩儿。他们两个立刻滚到了大床的另一边,戴尔米迪斯之子立刻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宣泄。在这极乐的时刻里,他确信那些噩梦再也不会来纠缠自己了……

当乌迪西安精疲力尽的沉沉入睡,他俩这场鏖战让农夫得以欢享快乐梦境而不是噩梦连连。他袒胸露腹打着响亮的鼾声,一条胳膊随便的搭在莉莉娅身上。

可莉莉娅并未睡着。她平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上方,思绪早已经飘到了自己的记忆深处,那个远离床笫之欢和乌迪西安的地方。

许多人类深信梦境是现实的某种征兆,而莉莉娅知道这种观点其实非常接近真相。梦境可以预言现实,她比大多数人更了解这一点。在他们的极度欢愉之中,莉莉娅收集了许多乌迪西安的梦呓,而后者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由此拼凑出的场景让她清醒的看到了已经遗忘了太久的自己当日的形象。愤怒的她立刻在乌迪西安背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不过幸运的是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后,立刻运用过人的能力治愈了他的伤口。

没错,梦会是是一种预兆,而且乌迪西安肯定也是这么想的。然而,还有其他的原因会导致这种情况,这也是莉莉娅最担心的。

梦——尤其是噩梦——也可以是一种警示。

莉莉娅已经知道了这警示的内容,可她猜不透这警示来自何方。她已经竭尽所能去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即便那些旧日相识也未必能认出来自己。他们现在肯定满心疑窦,可却不敢贸然行动。如果他们不小心从事的话,很容易将所有的现实暴露在高阶天堂面前。没有谁想让外人去探索庇护之地的存在与否,,即便是他自己。

这就让她掌控了巨大的优势,至少在可见的未来是这样子。

但乌迪西安的噩梦依旧困扰着她,……那么,还会是什么人呢?

她劝慰自己道,这并没什么大不了,她依然能够掌控整个事态的发展。是她唤醒了这个在自己身边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男人沉睡着的奈非天之力,而通过他,莉莉娅则会让每一个凡人觉醒过来。没人能阻止她。

如果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没本事做一个俯首帖耳的傀儡,那么莉莉娅最多将他一刀砍成两段,然后重新找一个听话的家伙就是了。怕什么,这世上男人多了……

发表于 2012-6-2 21:08:19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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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转眼,乌迪西安他们已经在帕萨待了四天,而他也已经对这种舒适的生活越来越习惯。前往凯吉依旧在他的计划之内,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计划也就被一拖再拖。

那些从乌迪西安这里获得力量的人们将关于他的消息四处传播,现在从距离帕萨不到一天骑程的那些村落涌来了大量的村民。自然,乌迪西安对每一位来客都尽了自己所能。虽然大家领悟的进度都比较缓慢,可他毕竟已经证实了自己向众人保证的内容都是真实的;除了卢马思之外,现在已经有接近两打得人显示出了一部分能力。他们的表现是如此多样,从治疗一些轻微的伤口到令花蕾绽放,有个小孩子甚至可以命令鸟儿落到自己的手掌上。每个人展现的能力都截然不同,这让乌迪西安非常感兴趣,他索性花了点时间去研究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出现如此的差异。

那可怕的噩梦再没有重现,而乌迪西安因为忙不完的工作,不久之后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这期间,排在他面前的队伍空前膨胀起来。由于帕萨是商业重镇,因此往来于这一地区的商旅队伍至少会到镇上来歇歇脚。这些本来是看热闹的人往往被那些兴奋的信徒所感染,情不自禁的也让乌迪西安触碰了一下。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会这么做,到目前为止帕萨仍然有些人对戴尔米迪斯之子心怀抵触,可随着奇迹的不断发生,比如某个女孩儿在懵懵懂懂中治好了自己盲眼的老父,那些坚持己见的人们的数量就会减少一些。虽然那女孩儿并未再次展露出同样的能力,但乌迪西安认为禁不住还是认为这些人已经初露端倪,与自己并驾齐驱只是迟早的事情。

尽管已经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可有些人依旧甘愿继续平凡的生活。他们从前是怎么规划自己的生活呢?也不过春种秋收,养儿育女罢了。而镇长艾森则坦率的承认,自己喜欢多年来从事的工作,尤其是几年前他的妻子撒手西去,而不久之后两个年长的儿子也离开镇子到凯吉去讨生活后。

事实上,正是因为对这份工作的热爱,他才在这将要来临的夜晚离开自己的府邸。艾森镇长抱歉的对他的宾客说道:“我非常抱歉,亲爱的乌迪西安,今晚没有办法陪你们共进晚餐了。有位随着商队来到帕萨的老朋友邀请我去他们的车队瞧瞧新来的货物!他和我一样都曾接受你的荣光,可就像我一样……哦,他的内心里也始终不过是一个商人。”

“你没必要抱歉,镇长。你是如此慷慨大方,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乌迪西安笑着回答到。

“我?我?”这位年长的人笑了起来,“啊,乌迪西安,你真是我见过最谦虚的人!我做得多吗?你可是完全改变了这里每个人的生活啊!”

艾森大笑着离开了,这令乌迪西安感觉有些尴尬。

不过莉莉娅试着宽慰他道:“你该为此高兴才是!你做的事情完全没有一点私心,亲爱的!为什么要为此羞愧呢?”女孩儿轻吻了他一下,接着说道:“考虑到现实情况,你的确是非常谦虚,一点都没有错。”

“也许……”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安,“我得出去走走。”

“那我们去哪儿呢?”莉莉娅关切的问道。

乌迪西安的不适感更强烈了,立刻回答道:“我想一个人走走,莉莉娅。”

“就在帕萨?”她咯咯的笑了起来,“我猜你肯定走不多远,亲爱的乌迪西安,不过我可以让你试试。祝你好运吧。”

他明白女孩儿的意思。在外面只要有一个人看到他,接着就会有一群人像变魔法般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可不管怎么说现在都已经是晚上,大部分人都该回到家里了。旅店和小酒馆大概都还开着,不过乌迪西安打算尽量避开那些地方。

“我也就是顺着街道走一走,也许走到这庄园的另一头就回来了。”乌迪西安回答道。

“可怜的乌迪西安!你没必要把想做的任何事情都告诉我!”莉莉娅抱着他深深吻了一下,“祝你散步愉快!”

如果另外换一个人,他很容易听出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可在乌迪西安耳中,这番话却饱含着女孩儿对他的关心与眷恋。这不是他第一次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好的女孩子。这一切都像是命运的恩赐。

两个人又进行了第三次热情缠绵的激吻之后,乌迪西安离开了书房,把女孩儿一个人暂时留在那里。他一开始其实是想去探望一下弟弟,可之前几次都没有在附近找到门德恩,他担心这次又是徒劳无功。他们兄弟两个虽然一直同住同行,可现在乌迪西安感觉两人已是渐行渐远。在仅有的几次交谈机会中,乌迪西安都因为不得不应付自己的追随者而冷落弟弟,结果这些宝贵的交流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但他现在必须寻找时机。门德恩的状态一点都不好,乌迪西安能感觉得到。弟弟一定隐瞒了非常重大的事情,至于会重要到什么程度,也许只有阿奇里奥斯知道,但乌迪西安更不容易找到他,这精明的猎手猎手根本不给他机会,甚至塞伦希娅也无法吸引他来到自己身边。

乌迪西安这不是第一次下定决心要立刻改变现状,不管怎么样,他都得赶紧找出真相。就现在而言,他的首要任务是理清思绪,让自己放松一些。

无边的黑夜很快帮他做到了这一点,当他穿过一道道大门时,艾森的手下纷纷向他致以无声的敬意。他们与许多镇民一样,都已经感觉到那沉睡力量的觉醒,可他们依然甘心于淡泊的生活。幸运的是,他们懂得如何尊重乌迪西安的个人隐私。

“我不会走太远。”他告诉这些人。

“随您的意,乌迪西安大人,我们会在这里等您回来。”那些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他一直在努力阻止别人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如此的尊称。不过现在这样总比人叫他“伟大的圣者”强多了。直到如今还有很多人这么叫他。

他选了一条夜色最浓的林荫小道,急匆匆的走进去让黑暗完全遮蔽了自己。这片黑暗让他感觉如此舒服,它让乌迪西安暂时忘掉了自己那些显赫的称谓,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开始怀念自己的农场,它现在已经彻底荒芜了吧,要不,就是被那些垂涎了很久的邻居据为己有了,那帮家伙一直对这块肥沃的土地觊觎不已。乌迪西安希望至少有人会照顾好他的那些牲口。

他的前方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声音。乌迪西安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待会,于是连忙在他们遭遇自己之前躲进旁边一条更加黑暗的小巷里。根据那些微弱的交谈声,他判断出来者是两名帕萨镇的卫兵,这时候他们应该正在做例行的巡逻,一路上还不时的跟认识的乡邻打招呼。

乌迪西安不知道这条小巷通往哪里,不过这种宁静的感觉正是他喜欢的,于是他慢慢沿着巷子向前走去。那些交谈声慢慢在他身后淡去。现在他所享受的放松,是即便一场好觉也不能带给他的。从塞拉姆发生那场灾难之后,戴尔米迪斯之子第一次又感觉到自己像一个普通人了。

可是,紧接着又有一个类似切切私语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乌迪西安把头转向左边,他以为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但紧接着从他右边传来了类似的声音,同样几不可闻,同样诡异难懂。那种声调让乌迪西安禁不住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谁在那里?”乌迪西安大喊道,“谁在那里?”

在他左边,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乌迪西安屏住呼吸突然跃向那边……但他探出的双手却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突然间,第三个声音从他前方某处响起。伴着一声咆哮,乌迪西安转身扑了过去……可却依然扑了个空。

他小心翼翼的撤了几步,然后扫了一眼身后。他本来应该看到背后不远处的街道,可现在满眼只有无尽的黑暗。

突然,所有声音都如同发疯一般的嗡嗡响起来。更糟的是,几个如人一般的声音也加了进来,它们疯狂的语调瞬间将乌迪西安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在原地转了一圈,试图找出这恶作剧的源头,或者仅仅是一个可以逃离的出口,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滚出来,该死的东西!”他终于忍不住大吼起来,“滚出来!”

他试图召唤自己可以操控的力量……但失败了。他又换了一种方法,集中精力想象一道耀眼的光芒——这样很容易把那些作怪的家伙揪出来——或者来一场大风把自己从这是非之地卷走。但最终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努力都没用……

一个声音突然飘到了他右耳边,他刚想转过去……一根粗大的胳膊突然从左边勒住了他的喉咙。

乌迪西安立刻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着企图从这桎梏中逃脱。他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一根人的胳膊还是什么怪物的触手,只知道这东西勒得比钢圈还要紧。

乌迪西安因为缺乏空气变得渐渐神志不清,但他突然想到了莉莉娅。他只能假定这场袭击出自马利克之手,而他一旦倒毙,恐怕高阶祭司接着就会去对付她。可是,再关心那女孩儿,也不能帮助他逃出生天。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嘶嘶的响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咆哮,听起来就像是一头野兽从喉间发出的。与此同时,乌迪西安终于唤醒了自己的本能,他的每一块肌肉都鼓了起来。

周围的空气都被微微震荡起来。一声刺耳的尖叫穿透了夜空,紧接着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乌迪西安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压力突然间消失了,而那些阴险的私语也变得寂然无声。就在转瞬之间,乌迪西安只听到了自己无法抑制的大声喘息,还有一阵轻巧迅捷的脚步声。

“乌迪西安!”他听到一个非常熟稔的声音,“乌迪西安!我想我看到了……该死的!我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尽管可能有少许的障碍,但阿奇里奥斯还是射出了相当精准的一箭。在完全的黑暗之中,其他弓箭手很容易一箭就误伤了乌迪西安。无论如何,乌迪西安对自己这多年伙伴的技艺相当有信息,所以根本不担心他会有生命之虞,至少不会死在他的弓下。

“谢——谢谢……”他气喘吁吁的说道。

阿奇里奥斯弓下腰用肩膀把乌迪西安架起来,满不在乎的说道:“你没必要跟我说感谢。我得抱歉没有弄死刚才那个暗算你的家伙……真见鬼,我搞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干死它!我明明射中了那东西的后颈!如果他只是个刺客的话,那现在应该就死在我们脚底下。”

当他确定乌迪西安可以自己站起来之后,阿奇里奥斯跪下来搜索了一阵,然后喃喃自语道:“这里有点东西,不过看上去不像是血,也不怎么像皮肉。这不像是攻击你的家伙留下的……”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上了乌迪西安的心头,他怀疑现在那些恶魔又重新盯上了自己。这一刻,他觉得最好还是相信阿奇里奥斯的判断。

猎手站起身来后,又脚步轻盈的跑向刚才发出巨响的地方。大约一分钟以后,阿奇里奥斯回来了,带着满脸的不爽。

“有个很重的东西撞到了那栋建筑上,“他指着黑暗里自己刚过来的方向,“应该撞得挺惨……可最后那东西却爬起来立刻逃没影了。”

这种情况也没有让乌迪西安吃惊。马利克从前派出的爪牙甚至比这次要厉害得多,他们设计的陷阱也远比这次高明。高阶祭司对他恐怕已经了若指掌,早就料到乌迪西安迟早有落单的时候。

接着他又想到,为什么弓箭手会凑巧也在这个地方呢?乌迪西安可是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再相信什么巧合了。

不过还没等他发问,阿奇里奥斯就接着说道:“我建议我们最好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人多的地方总能安全一点。你可能对一个人的世界非常享受,可我打赌你绝对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

乌迪西安点点头,跟着他的朋友返回了来时的路。阿奇里奥斯在夜里的行动力显然远远胜过了乌迪西安。没过多久,他们就走到了镇长家附近,直到这时他们俩才松了口气。

“现在好多了。”金色头发的弓箭手咕哝道。

“再次谢谢你,”乌迪西安跟着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为什么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就在那里出现了。”

阿奇里奥斯扬起了头:“你为什么需要我的帮助,乌迪西安?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乌迪西安暂时还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至少现在是这样,他坚持问道:“回答我,阿奇里奥斯。”

猎手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迟疑着回答道:“我想你可能会遇到危险。”

他的回答让乌迪西安更加疑惑了:“你的意思是……”

阿奇里奥斯慢慢回答道:“我只是感觉会有事情发生,我只是根据直觉做出的判断,仅此而已。”

乌迪西安觉得这种解释实在有些离谱,无奈的问道:“所以你就跟着感觉找到了我?”

弓箭手耸耸肩道:“这事并不新鲜。我父亲曾经说过这就是本能。”阿奇里奥斯的父亲是一名同样声名远播的猎手,除了阿奇里奥斯本人外,恐怕也没谁能超越他了。弓箭手接着说道:“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能成为一个好猎手的原因。”

不过乌迪西安觉得这并不像是本能那么简单。他强忍着没有继续追问,不过心里怀疑阿奇里奥斯和他拥有相同或者近似的超人天赋。更重要的是,弓箭手的家族至少已经将这能力传承了两代。

那就意味着潜在的力量普遍存在于人类之中,其普遍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乌迪西安意识到,很可能他根本不是第一个领悟到这天赋的人,仅仅是想到这一点,他就感觉有些心惊肉跳。

“刚才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奇里奥斯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乌迪西安决定先把阿奇里奥斯的情况放到一边——至少现在先不考虑了——他回答道:“让我猜的话,它应该是高阶祭祀的一头魔宠。”他又考虑了一番,补充道:“我觉得它应该伪装成了人类,而且我感觉它可能穿了盔甲。”

阿奇里奥斯疑惑的说:“可我的箭听起来并没有射到盔甲上,它应该伤得不轻……”

乌迪西安现在并不关心那怪物的下场,他脑子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马利克这次攻击选择在帕萨人烟稠密的地方,这令他不得不马上做出决定:“阿奇里奥斯,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情,答应我,你不会让我失望。”

阿奇里奥斯冷静的回答道:“你得先跟我讲讲,老朋友!你还不了解我吗?”

乌迪西安迫切的说道:“那你要听清楚了,也要考虑清楚,阿奇里奥斯,你是我唯一能信得过的人。我感觉其他伙伴现在都深陷危险中,我需要你把他们带到远离我的地方去,越远越好。你能帮我吗?”

“当你说‘他们时’,你应该特指的莉莉娅吧,我相信我没有猜错。”阿奇里奥斯似笑非笑的接道。

乌迪西安皱了皱眉头:“是你们所有人,不过,也没错,我希望你能帮助她,非常希望。”

阿奇里奥斯迅速扫了一眼四周,整个街上都是空荡荡的,他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让他们三个离开这里……而且你也知道,最希望塞莉平安无事的就是我。”

“阿奇里奥斯……”乌迪西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猎人挥手示意他安静一下:“在她眼中我从来不像你那么重要,不过我能忍受,而且,就算你我都认为他们不应该在这里久留——而且我明白你也不想让我跟着你冒险,”他轻笑了一声接着补充道,“我知道绝对不会有人同意离开。不仅仅是你弟弟,他们不会听我的话,同样也不会听你的话,乌迪西安。”

“但这里对你们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危险!今晚的事你还没有看到吗?”乌迪西安的情绪有些激动。

“没错,可如果告诉他们这件事,恐怕就更没有人想走了……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个责怪他们!老朋友,你我都不可能将他们赶走,根本没可能……”

可并不是完全没辙,乌迪西安想道。逼不得已的话他才会那样做。

尽管知道继续这场争辩根本是徒劳,可乌迪西安还是试图再说点什么……可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两个人立刻紧张起来,阿奇里奥斯立刻张弓在手。

一团暗影从漆黑的街道上渐渐靠近他们,当他走近之后他们俩才发现这不是别人,正是镇长艾森。这位长者看到他们之后便勒住缰绳,停在他俩面前。

“乌迪西安,弓箭手,什么风把你们俩大半夜的吹到这大街上来的?你们看上去不大对劲啊。”艾森向他们俩打招呼道。

阿奇里奥斯露齿笑道:“是有点不舒服,艾森镇长!只是有点不大舒服罢了,没什么!”

戴尔米迪斯之子迅速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出来溜达溜达呼吸点新鲜空气。”

“这我就放心了,”镇长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马,他用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拍了拍乌迪西安的肩膀,“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做得够多了……”他犹豫片刻,紧接着补充道,“如果还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请千万不要客气,一定得向我提出来。”

乌迪西安感觉有些窘迫,不过幸好此时艾森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阿奇里奥斯身上,他饶有兴趣看着猎手的道:“弓手,我记得跟你说过这把弓可真的不错,当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我就很长时间没法把目光移开。”

弓箭手略带腼腆的回答道:‘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艾森镇长!自从它被做出来那天,父亲就一直精心保养着它,到我手里之后也一直得到善待!一个男人的技艺是否超群,一半要靠他手里的弓箭……”

“你认为这么重要吗?我可以试试么?”镇长一边问着,一边伸出手来。

“一定没问题。”阿奇里奥斯说着把长弓递给了镇长,艾森镇长的手指娴熟的抚过那些精致的部件。乌迪西安自己其实也非常喜欢这张弓,许多年前也用这张弓射过几箭。极少有人能够在这一领域超越特莱莫斯,也就是阿奇里奥斯的父亲。

那么特莱莫斯在弓箭制作上的卓越技能是否也是某种不寻常的能力呢?

在经过长时间爱不释手的抚摸之后,艾森镇长终于把长弓还给了它的主人,然后又赞叹道:“这把弓实在是太棒了,我现在都迫不及待的想再看看它在实战中的表现了。”

听到这里,乌迪西安他们两个立刻交换了一下眼神。帕萨镇的镇长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要求意味着什么。戴尔米迪斯之子相信刚才那场巷战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到底有多么残忍的东西需要面对……那些东西恐怕会吞噬掉整个镇子。

那些东西极有可能在毁掉整个帕萨的时候,连所有的居民都一扫而光……

————————

一群绵羊从神庙中涌了出来,它们恐怕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肉身乃至灵魂……或者还有更多……都将献给路西安作贡品。

不……不是献给我,大主教的念头飞快转动着,他表面的虔诚掩饰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当然啦,这些可怜的东西都是奉献给无比荣光的父亲大人和其他几位魔王的。

不过,墨菲斯托之子并不介意让自己也乐享那份尊荣。

如果一切顺利,当他获得庇护之地的绝对控制权时,一切都将如路西安所愿……只是近来一连串的突发事件打乱了他的计划。那些麻烦必须赶紧处理掉。作为一个恶魔,路西安对秩序的喜好可谓偏执。他喜欢所有事务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另外两名高阶祭司走过来向他鞠躬致敬,这两个人分别叫做海勒迪乌斯和巴尔萨扎。通常情况下,当大主教向他们三个下达命令之后,他会与这些忠心不二的追随者举行一场私密的会议,一起讨论关于三一神庙的王图霸业。

不过今晚不太一样,路西安有别的事务需要处理。虽说这些仆从相当能干,可一旦涉及到他的核心计划,大主教还是只信任他自己。

“明晚月亮升起的时候我们再讨论这些问题,现在忙你们的事情去吧……”大主教口中的事情,包括向他们最狂热的信徒灌输神庙真正的教义……憎恶、毁灭以及恐惧。大主教与他的高参们教导这些白痴的手法可谓花样翻新,从世俗的寻常手段到种种魔法的施展,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有些信徒对此相当合拍——他们往往是意志薄弱之徒——大主教及其追随者会从人堆里把这些家伙跳出来,然后将他们带到特殊的布道场中。在那里,大主教会通过精心安排的布道形式,窥探到每一个信徒内心最隐蔽处的原始罪恶。

不过路西安现在得把精力放到那些麻烦上去,至于这类小事,他们两个凡人还是指望得上的。路西安将他们遣走后,匆忙的回到了他自己的密室。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让他深以为耻,不过这种牺牲还是有必要的……尤其是如果她真的也卷进这场纷争的话。马利克的行动足以弄得她心烦意乱,让她暂时不会紧盯着路西安的一举一动。

当他走过时,四名卫兵马上立正致敬。他们的穿着看起来与和平守护者并无不同,但这帮家伙是如假包换的魔虏。任何试图擅自闯入密室的白痴都会很快分辨出他们与普通卫兵的区别……在被砍成碎片之前的那一刻。

整个房间中到处充斥着暗影,而路西安更习惯在黑暗的环境中工作。他向两个正在站岗的魔虏的方向看去,正巧有一个年轻人畏畏缩缩的从那边走过,他身穿着一件初阶教士惯穿的那种灰色袍子。当那些年轻人被高阶祭司选中后开始进行修习时,他们并不需要马上穿着代表某一分支教义的服饰,因为大主教希望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选择自己钟意的流派。

“伊卡里昂……”路西安喊了一声。他的表情看起来无比慈祥,可可眼前那年轻人却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看来他已经了解自己的主人有多么黑暗了。

“伟……伟大的主人,”伊卡里昂单膝跪下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慈……慈悲的主人……”

听到这里,大主教禁不住轻笑一声,他可比这些凡人更了解自己。高高在上的他伸出手托住那年轻人的下巴,极其温和的问道:”亲爱的伊卡里昂,你应该知道为披上这身修士的长袍所付出的代价,对吧?”

“我对您的恩赐万分感激!”年轻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是吗?你的姐妹们本该到神庙里来,做我们最忠诚侍女……”路西安对女性人类有着特殊的嗜好,尤其是那些未经人道的懵懂少女。他的党徒们争先恐后的把自己的年轻姊妹奉献给大主教,这已经成为他们是否忠心的一个重要标志。路西安接着说道:“可是看起来她们现在应该已经踏上了一段漫长的旅程……”

“大人,我——”听到这里,年轻人脸色更加惊惶了。

托在他下巴上的那只手突然收紧,年轻人的下巴登时陷入了巨大的疼痛之中。路西安依然用那种优雅温和的声音说道:“不过她们不会走太远,这得感谢你的好朋友,汤玛修士。昨天晚上,我很开心和你的姐妹们就她们各自的天赋做了一番深入探讨……”

“不!”伊卡里昂再也按耐不住自己,一跃向他主人扑了过去,由此也酿下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一名魔虏挥动巨大的战斧,只不过轻轻一下,那试图反抗的年轻人就已经身首分离。

头颅翻滚着落到了路西安手中。他一只手倒提着这颗头颅,显然因为魔虏的快速反应而面带微笑。墨菲斯托之子其实非常希望自己来实施这场杀戮,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心愿没有满足就怪罪忠心的卫兵。

“尸体留下,”他对魔虏命令道,“你们可以解散了。”

披坚执锐的卫兵们向他深鞠一躬,然后离开了。路西安略停片刻,然后抬头望向头顶一片深邃的阴影叫道:“阿斯特洛伽,我知道你看着呢!我有份礼物给你……”

“那么代价是什么?”头顶传来一阵嘶嘶的声音,“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噢,路西安?”

“作为迪亚波罗的斗犬,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我们等会再谈这个。你先把尸体弄走……”

几根雪白的如同绳子一般的东西突然弹射到尸体旁边。它就像蜘蛛所吐出来的丝网一般,只不过看起来粗大了许多许多。显然这隐藏在天花板里的生物至少应该有路西安那么大的身躯。

没有头颅的躯壳迅速被拖网拉进了阴影中。紧接着,那里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啮骨声。

它已经被搞定了,路西安对自己说。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大主教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在空中画出一个与神庙标志完全不同的三角形。这图案瞬时开始闪耀一种狂野的暗红色,接着慢慢落到地板上,牢牢的印在那里。

路西安把那年轻人的头颅丢到了三角形的中心。它稳稳落在地上,鼓出的双目仰视着上方,嘴巴大张着,似乎正在无声的尖叫。鲜血渐渐凝固在头颅周围,显然正在为这个燃烧的图案提供着能量。

“古拉格……我有好东西给你,赶紧来拿。”路西安对着那三角形叫道。

那头颅下面的地板突然涌动起来,就好像已经变成了液态。拥有魔法力的图案与它下面的石头都保持着完好,可却不停的转动与扭曲,就像风暴下的海洋一样。

然后……图案下面现出一道裂隙,这东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漩涡。它虽然看上去是圆形,可其中可以看到一排排的尖利牙齿。这张“嘴”围着三角形图案转了两圈,然后开始试着吞掉它。

当它开始这么做的时候,锋利的牙齿与带有魔法力的图案交错产生了大量黑色的火花。最后,这张满口利齿的东西停了下来。

“愚蠢的古拉格,”阿斯特洛伽巨大的声音从屋顶传来,“跟他主人一个德性……”

“你吃你的去,蜘蛛,”路西安斥责道,“闭嘴……”

头顶上的恶魔沉默了,不过接着又发出一阵阵啃咬骨头的声音。那张令人胆寒的大嘴再次试图吞掉地上的头颅,不过三角形的法阵又一次阻拦了它。

“出来吧,古拉格……”路西安满脸嘲讽的说道。

地板突然膨胀起来,接着出现了一个半像人半像猪的东西。它的身躯仍然保持着石头的样子,只有在大概是脑袋的位置有三只眼柄突然伸了出来。

“路————————西————————安…………”它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垂死的人在喘最后一口气,“我————————想————————要……”

“想要就赶紧拿走吧,毁灭之王巴尔的仆人。但是你和阿斯特洛伽必须帮我完成一道咒语。没问题吧?”路西安终于提出了他的要求。

在他头顶上,令人恶心的进食声再度停了下来,那怪物满腹牢骚的吼道:“这饭真贵!这具尸体根本不值……”

路西安的表情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他望着屋顶那巢穴,身形突然膨胀了一多半,阴冷的说道:“你早已经同意了,蜘蛛,就是那么回事。一个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契约难道就不是契约了吗?”

“随你吧……”那头恶魔极不情愿的回答道。

大主教的表情又缓和了些,于是把注意力放到第二头恶魔身上:“还有你,古拉格,你对我之前提供的这个价码有什么保留意见吗?”

“毁————灭?”那家伙磕磕巴巴的回答道。

听到这么简单的要求,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当然,这肯定少不了。”

“头————颅……”那石头怪物又叫唤起来。

这也就是说路西安已经得到巴尔的手下的默许了。他对着三角形图案做了一个手势,它瞬间消失了。

古拉格的嘴突然张得几乎跟它身体一样长。伊卡里昂修士的头颅滚进了这无底洞一般的大嘴里,立刻不见了。

恶魔闭上嘴,然后用石头上的纹路挤出一个粗鲁的笑容。

路西安点点头。他将手指并在一起,闭上双眼沉思着,慢慢说道:“很好。现在……开始进行我希望你们俩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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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那种宁静生活的幻觉现在已经支离破碎,乌迪西安时刻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马利克随时都可能出现,毫无疑问他正在策划着最阴险的计谋。就像从前一样,乌迪西安根本不害怕这家伙,可是他担心莉莉娅和其他同伴。可是就如阿奇里奥斯所说,他们不可能自觉的离开这里,乌迪西安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他们执拗的想法。

艾森镇长留意到了他那日渐焦灼的状态,在第二天的晚餐之后,他私下里拉住乌迪西安问道:“你现在有点不大对劲啊,有什么苦恼可以跟我讲讲吗?”

“我一点问题都没有。”乌迪西安苦着脸回答道。

艾森镇长深邃的眼睛紧紧逼视着她:“不,你肯定有麻烦,只是你现在不愿意讲罢了。”他皱起眉头继续说道:“以前某个晚上我曾经告诉你,我会提供任何你需要的帮助,我想现在你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也许,等到其他人都睡着以后,至少你可以听听我的建议。”

自从父母亡故之后,乌迪西安这些年来绝大情况下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力,只是偶尔会听听诸如塞勒斯这样的父亲的老朋友的建议。不过,镇长无论阅历还是年龄都要超越乌迪西安太多,在这件事上,他肯定有更加准确的判断。

戴尔米迪斯之子最后点了点头,满怀感激的对他说道:“谢谢你,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

“那么就等稍迟一点,”艾森镇长低声回答道,“到十一点左右吧?”

乌迪西安再次点点头,接着回到了莉莉娅和那些朋友身边。他竭尽全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不过每一分钟多长得像是一个小时,而一个钟头则怎么都走不完。当他终于等到可以顺理成章的向莉莉娅请假出去的时候——贵族女孩儿看来已经习惯了他的深夜散步——乌迪西安几乎是一路狂奔着穿过房间,他实在是盼望着向镇长倾吐一下自己的秘密了。

半道上他差点撞倒了一个略显瘦弱的年轻人。原来是赛德瑞克,当这年轻人抬起头来的时候,乌迪西安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得有些吓人。

“赛德,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乌迪西安疑惑的问道。

男孩不安的把眼神转到了旁边,看起来就像是想要逃离眼前这个男人,最后他还是嗫嚅这回答道:“是父亲……我父亲想要见我。现在我睡觉去。”

乌迪西安感觉自己与艾森的约会可能要迟到了,于是拍拍年轻人的肩膀道:“是有点晚了,那你去睡吧。”

还没等年轻人回答,他就迈开大步离开了。整个大厅里一片昏暗,只有几盏油灯发出暗淡昏黄的光芒。乌迪西安没有看到任何守卫,显然镇长对自己领地里的治安相当放心。不过等他听完自己这位贵客的讲述之后,恐怕所有的看法都该被颠覆了。

书房的门管得严严实实,甚至从门缝里都没有透出一丝光亮。乌迪西安又环视了一圈空落的大厅,然后敲了敲门。

他听到房间里艾森的声音,让他只管进来。乌迪西安快步走进去,然后把门又紧紧关上。

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亮光来自另一侧窄小的桃木桌子上那根孤零零的蜡烛。当乌迪西安渐渐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后,他看到蜡烛旁边有一瓶酒与两只高脚杯,而镇长刚刚拈起一只酒杯向他示意。

“我发现今晚的安宁真让人感觉舒适,”艾森镇长抿了一口酒道,“也非常适宜思考问题。”

乌迪西安沉默的走到镇长指给他的另外一把椅子前面,坐下来说道:“十分感谢您的会见。”

“我怎么会拒绝呢?在经历过这些离奇的事情后,乌迪西安,我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绝你!”他指了指另外一个高脚杯,“来……我建议你尝尝这个。”

尽管乌迪西安希望自己能保持头脑清醒,不过此时他却突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容许镇长为自己斟上一点酒。这酒通过喉咙的时候就像是一道甘醇的火焰。

“我不得不说,这葡萄酒非常有劲,不过它却能触动你的灵魂,”艾森放下了酒杯,“你的麻烦看起来真不小,我的孩子。”

乌迪西安双手捧着酒杯,身体向他前倾着,一点一点诉说着关于他的朋友们……还有帕萨所面临的困境。这位长者安静的倾听着,不时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

当乌迪西安讲完的时候,艾森镇长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他的眼中,吸引着乌迪西安不由自主的向他看去。

“你对我的百姓和你那些朋友的担心是正确的,乌迪西安。如果换我在你的位置上,恐怕我也不可能做得更好。”

“可我得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我是指你们所有人——不受伤害呢?我不知道在三一神庙的威逼之下,自己能否保证每一个人平安无事。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可在经过那晚之后……”乌迪西安踌躇的说道。

这位帕萨的领袖站起来,在乌迪西安面前慢慢的踱着步子,看得出来他正在紧张的思考着。

“是的……那天晚上,就像你描述的那样,我很遗憾的看到你天赋中矛盾的一面。那我照实说好了。”艾森停下脚步,俯视着乌迪西安道:“你的判断可能没错;以你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对抗整个神庙。他们最强大的武器就是那些黑暗军团。我从某个可靠的消息来源得知,在那些狂热的战士面前,和平守护者简直就是一群小绵羊。有人甚至宣称,那些黑暗的全副武装的家伙根本不可能被凡人杀死——”

他这番话却解开了乌迪西安心中的疑团,他长出一口气道:“没错!那个在街上袭击我的家伙,就像我说的,阿奇里奥斯本来应该一箭射死了他,可他却只是因为受到惊吓逃跑了……”

这位长者从烛台边走开,慢慢踱到了对面的阴影之中:“那么,这些事情就没什么疑问了。我现在差不多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不过,不,你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你指什么?”乌迪西安追问道,他肯定愿意尝试任何事情,只要能保护他所爱的女人和人民,“快点告诉我!”

艾森镇长再次扭过脸来看着他。如果不是烛光在他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乌迪西安根本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在镇长的眼神里,乌迪西安看到了决断,这也令他自己的决心越来越强。

“有一个办法可以保护他们……还有我热爱的帕萨,可即便仅仅是提出这个建议都令我羞愧难当。”过了半天,镇长才发出声音。

“请不要这么说!我不会对你的决定提出任何异议,艾森镇长!你不是别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最热情的东道主!”乌迪西安立刻回答道。

艾森镇长看着他,迟疑的说道:“很好。如果可能的话,你只有马上悄悄离开这里才可能达成目标。如果神庙的鹰犬的确就在这附近游荡,那你只能骑上马离开,把他们丢在这死寂的黑夜里。熬过这段时间,然后再去找那个马利克……”

听到这里,乌迪西安不禁跳了起来,他的酒杯啪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身下的椅子也已经被掀翻。他吼了起来:“你说什么!”

但艾森严厉的制止了他:“听我说完!马利克是冲你来的,他只要你一个人!不管你们两个最后以什么结局收场,只要你远离帕萨和其他人,你就会让他们整个置身事外!三一神庙永远都不会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而可怕的是,艾森所说的话乌迪西安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当听着这些话从另外一个人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胸口发堵。

不过这样做的话他们全都安全了,尤其是莉莉娅……

不过,他仍然有些其他考虑:“但高阶祭祀的走狗们已经来到了帕萨,现在这样做恐怕已经太晚了。”

镇长坚持道:“他们一直在监视你,哪怕你现在立刻选择离开,恐怕他们也会察觉到的。这些鬼东西会不停的追随着它们的猎物……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乌迪西安当然再明白不过了,可他总觉得艾森镇长并没有完全站在他自己的角度考虑。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他心里有个声音坚持道。

这位长者安静的站在一旁,让乌迪西安自己在那里做思想斗争。丢下所有人独自上路应该是唯一的正确选择了,严格来说,这是他与马利克两人之间的私事。

乌迪西安突然问道:“你认为他们会乖乖跟我走吗?我是说,那些高阶祭祀的走狗。”

“我应该可以保证。如果不那样的话,实在是有点太荒唐了。”艾森的语气依然非常坚定。

乌迪西安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听你的好了。”

当他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时,艾森突然对他鞠了一躬:“我会竭尽所能去帮助你,不管任何事情。”

艾森镇长向他伸出一只手来,乌迪西安也同样这么做了。可就当两人的手马上握到一起时,乌迪西安突然感觉有种不祥的压逼感向他袭来。他猛然缩回手,紧紧盯着镇长的双眼。他们中间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突然将视线从镇长身上移开抬头向天花板看去。

可是太迟了。从屋顶的黑暗之处,一个庞大的浑身重甲的家伙向他发动了攻击。它重重的落在乌迪西安身上,两个人的体重叠加起来,瞬间砸碎了他们身下的地板。

“真是见鬼了,这么好的计划也能让你们搞得一团糟!”从乌迪西安面前发出一个完全不同于艾森镇长的声音,“这么好的计划就不该出任何差错!”传来一个一点也不像商人发出来的尖利的声音,“我开始怀疑就你那点可怜的本事,还能为我做什么……”

乌迪西安虽然仍旧与对手厮打在一起,可仍然听出了这个新来的声音,这明明就是马利克。马利克,他伪装成了艾森镇长……

“一切都那么简单……或者本来应该那么简单。把你引诱到荒野中,然后毫无悬念的搞定你。可为什么还是像上次一样呢,为什么只要跟你牵扯上的事都这么麻烦呢?泥腿子,你说不是吗?”

乌迪西安的脸已经几乎被压碎在地板里了,可他仍然喘息着问道:“艾森,艾森在哪里?”

“为什么这么问,我就在这里啊,”他听到一种兼具镇长与马利克两人腔调的回答,“让他抬头看看。”高阶祭司命令那压着乌迪西安的手下。

一只大手从后面揪住乌迪西安的头发,硬扯着他仰起头来,他看到镇长仍然站在自己面前。“还在这里,还是这具肉身,”艾森回答道,不过这次听起来更像是高阶祭祀的声音了。这家伙咯咯笑着,接着又补充道:“或者,至少我现在裹着他的皮囊。”

他用右手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当他的手碰到面部的时候,那些皮肤突然就像融化了一般往下滴去,很快一大部分都淌到了下巴上,然后一块块的向下低垂着。

乌迪西安的整个胃都像被翻搅了起来。他拼命的挣扎,但肯本抵不过控制着他的恶魔战士。

经过这番令人毛骨悚然的展示之后,高阶祭司那阴暗的真容得以部分显现。马利克很快移开自己的手掌,那令人作呕的融化立刻停止了。他向乌迪西安伸出自己的手掌。

现在乌迪西安所看到的情形比刚才还要恶心得多。马利克的手看上去根本与人类无涉,而是与他恶魔的心脏一样邪恶的东西。高阶祭司弯起刚刚还是手指的那些东西,无底线非常疑惑为什么自己刚才没有发现这些破绽。

“只需一点点误导与幻术。”马利克立刻解释道,他看上去显然能够读懂乌迪西安的表情……甚至内心。他把这东西凑得更近一些,冷笑道:“为了更好的追捕你,我的主人送给了我这份礼物。那个镇长在回家的路上被魔虏抓住送给我,我刚刚在他身上试用了两次这礼物的效果。他是个突破口,我可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乌迪西安试图往他脸上吐一口唾沫,可这努力并未得手。那个控制他的家伙——高阶祭司把它称作魔虏——作为回报,碰的一声把他的脸又按到了地板上。

“够了够了,”马利克命令道,也不知道他是对手下还是自己的囚徒说的,“让这白痴站起来。”

另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乌迪西安的右胳膊,而原来那只魔虏则移到了左边。两个全副武装的大块头牢牢的控制着乌迪西安,把他从地上揪起来。

马利克洋洋自得的说道:“虽然和我原先的计划不太一样,不过这样也——”

房门突然打开了。乌迪西安向那边望去,却惊恐的发现赛德瑞克又回来了。

“走啊!”他对年轻人大喊道,“赶紧跑!”

但赛德瑞克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警告,甚至脸上没有任何惊恐的表情。他转向马利克说道:“那女人没在房间里。”

乌迪西安的头皮都快炸起来了。这声音听起来根本不是镇长儿子的口吻,而是更像躲藏在艾森身体里的马利克在说话。

“不……”他不停的喘息着,“不……”

“她肯定在那里!”高阶祭司坚持道,“就算是现在我也能感觉到她在那里。我这只胳膊也能确信这点。主人说,它会被这女人吸引。你肯定走错房间了。”

赛德瑞克摇摇头,对瞠目结舌的乌迪西安轻蔑的耸耸肩,接着咕哝道:“那房间里全是这家伙的气味,床上也是。根本没有她的,没气味,没有痕迹。”

马利克重新思考片刻,冷冷的回答道:“我懂了。她是个诡计多端的小狐狸,比这白痴强太多了……”

乌迪西安对他们俩的对话一点也搞不清楚,不过他明白了一点。马利克派出这个令人恶心的东西——一想到那可怜的孩子遭受了怎样的毒手,乌迪西安的眼泪禁不住扑簌的流下来——去猎杀莉莉娅。可谢天谢地,这帮家伙根本没有得手。

“快去找她,达莫斯,”高阶祭祀继续说道,“别到处乱走。我刚释放的法术只能屏蔽这房子里的声音。千万别忘了!”

“我马上就会捉到她,大人。她肯定活不长了。”这个假冒的赛德瑞克充满渴望的回答中带着一种野兽的鼻息,说完这句话,他立刻转身离开了。

马利克对他的俘虏微微一笑:“看上去我们马上就能补救这个问题了。然后,你作为一个迟到太久的听众,马上就会被送往大祭司面前。”

“他们绝不会让你离开帕萨,祭祀!”乌迪西安咆哮道,“镇民们都非常爱戴艾森!他们一定会阻止你!你会因为自己的罪恶被他们撕成碎片!”

“可他们为什么要阻止我呢?”这个歹毒的家伙问道,接着把那只畸形的手放到自己脸上。乌迪西安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皮肉重新回到了他脸上。转瞬之间,马利克重新变回了镇长的模样,甚至连身高都毫无二致。这个允许他以艾森的面貌示人的法术实在是完美无缺。马利克阴冷的问道:“他们为什么要阻止敬爱的艾森镇长呢?”

的确如此,乌迪西安现在看出来了,的确没有什么理由。所有卫兵与镇民都会被这伪装欺骗,特别是在昏暗的环境下。

“她肯定和其他某个家伙在一起,”马利克又把话题转回了莉莉娅身上,“说不定她不甘寂寞,已经把某个白痴勾引上床了呢——”

高阶祭司应该找不出任何能更加刺激乌迪西安的话语了。他的热血立刻冲上了脑门,无法抑制的狂怒席卷了他全身。他用力向后撞去,试图从紧抓着他的两名魔虏手中挣脱。

但他最终并非仅仅后退了几步,他连带着魔虏所跨越的空间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他们三个一块飞出了书房。

穿过书房……而且冲破了窗户。

乌迪西安带着魔虏和一大堆碎片落向地面。尽管他们处于如此的险境,可两个残忍的家伙仍然紧紧抓着乌迪西安,看上去即便死到临头也不忘自己的任务。乌迪西安意识到他们马上就要落地,于是尽可能的蜷起身子。

随着一声巨响,他们轰然落地,然后在尘土里打了几个滚。骨头破碎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回响,接着一个魔虏发出刺耳的嚎叫声,而与此同时,乌迪西安发现自己一只胳膊脱离了束缚。

乌迪西安立刻试图从另外一个战士手中挣脱,但那家伙反应非常灵敏,接着又抓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面孔几乎抵到了一块儿。夜色令魔虏的面孔看起来晦暗不清,但他们俩距离如此之近,戴尔米迪斯之子看到在对手本来应该是眼睛的位置上,只有两个黑色的凹坑。

乌迪西安一拳打在对方下巴上,可它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两人接着同时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那家伙的手指几乎捏碎了他的气管,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却又缩回了手。

这足足用了乌迪西安好几秒宝贵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还是想活捉自己,否则为什么还想着偷偷将他骗到荒野之中呢?

不管怎样,这个想法重新给了他希望,虽然他无法确信这头魔虏会完全遵照主人的命令,而不是一时兴起随手杀了自己。这个透过歪戴的公羊头盔盯着他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人类。乌迪西安的对手随时可能陷入狂热的嗜血状态中。

乌迪西安凝结起自己所有的意念,企图重新召唤出那股将他和两名强壮的魔虏一起抛出窗外的力量。他咬紧牙关又挥出一拳,这次对准的是魔虏那重甲保护的胸口。

魔虏握住了他的手腕,令他这一击缓了下来。乌迪西安紧握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最后仅仅用手掌在胸甲上拍了一下,应该没有对那家伙造成任何伤害。

可这魔虏却突然陷进了地面之下,就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巨锤把他敲进去的。他陷得如此之深,以至于从地表根本看不到他的任何踪迹。

乌迪西安刚想喘口气,却又被另一只手抓住了。从其他地方响起了响起了阵阵喊声,看来也许艾森的卫兵正在冲进来保护自己的主人以及整个宅邸。乌迪西安刚想警告他们注意马利克的可怕伪装,可就在此时另外那只魔虏已经从坠落中恢复过来,现在正向他展开进攻。

也许“恢复”并不是最恰当的形容词,当那家伙把乌迪西安的脸转过来的时候,戴尔米迪斯之子发现它的脑袋居然整个朝向了右边。魔虏的脖子几乎以不可能的方式连接在一起,而且令人恶心的突出一大块。即便如此,这个狂怒的家伙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乌迪西安的脖子又被掐住了。魔虏拼命的压迫他的气管,但又不至于马上杀死他。乌迪西安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他知道敌人正等着他晕厥过去。到那时候,马利克就会得到他的猎物……再也不会有人去救莉莉娅了。

乌迪西安拼命伸出手去,揪住了魔虏的半边脑袋。他咬紧牙关,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外拉去。

随着一声恐怖的吸气声,那家伙的脑袋被揪了下来。

魔虏的身体颤抖着,五指立刻松了下来。它徒劳的挥着手想夺回自己的脑袋,不过乌迪西安立刻后退了几步。

就像在演一出恐怖的木偶戏一样,乌迪西安引导着那魔虏的躯干往艾森宅第的围墙边跑去。在那里,他用尽浑身力气把那颗脑袋扔到了墙外面。

那躯干立刻向前冲去,但立刻被墙壁撞翻在地。它一再试着前进,但结果总是一样。当它第三次爬起来之后,整个身躯困惑的蹒跚着,然后扑倒在地面上,在那里,它终于安静下来了。

乌迪西安吁了一口气,立刻转头望向房子。书房里看起来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四周围了不少卫兵,还有人正在往这边赶来。两名卫兵向乌迪西安走过来。

当他们认出乌迪西安后,两个人的脚步立刻慢了许多。乌迪西安向他们大声警示道:“房子里面!房子里面还有更多,小心!你们必须砍下他们的脑袋!”

他们望着乌迪西安,脸上写满了惊恐。乌迪西安根本不关心他们是否相信自己,甚至都没有留心自己的语无伦次。他现在担心的是马利克是否找到了莉莉娅,于是立刻奔跑起来……当然,还有其他所有人。

他一把推开前门冲了进去,可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立刻把他绊倒在地。他蜷曲在地板上,惊恐的发现那是一具尸体,而且肯定是属于艾森家某个仆人的。他的胃再次颤抖起来——那具尸体上的皮整个被剥下来了。

首先是艾森父子,现在又是这个可怜的家伙。乌迪西安心中充斥着苦涩与厌恶。每次可怕的死亡他都脱不了干系,但乌迪西安还不至于蠢到只顾责怪自己。马利克才是这些罪恶的操纵者,而那家伙又完全听命于大主教。

无边的怒火在他心中燃烧。也许乌迪西安现在根本不是神秘的路西安的对手,可他会试着让那个见鬼的高阶祭司再也不能来找他们的麻烦,即便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刚刚与他讲过话的两名卫兵在门口停下来,其中一人手上的火把照亮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两个人被吓傻了,圆睁眼睛望着乌迪西安。

“你们要小心提防这房子里所有携带武器的人,还有任何看起来像是艾森父子的人。如果他们是真正的艾森和小塞德里克——”说到这里,他尽可能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否则卫兵们会怀疑这番话的真伪,“他们一定会理解你们的行动,因为那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

“把他们锁起来?”一个人吃惊的脱口问道。


“为了他们,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相信我!”乌迪西安几乎是吼叫着说出这番话。

如果是乌迪西安之外的任何人,守卫们绝对不会遵守他的命令,可他们现在对乌迪西安几乎奉若神明。戴尔米迪斯之子无声的诅咒着,盼望还能有几个人会参透跟他自己类似的能力。现在他是多么希望卢马思或者乔纳斯就在自己身边啊。

要么阿奇里奥斯也行。

弓箭手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阿奇里奥斯差点就干掉了马利克,而且如果掌握方法的话,他还能杀掉另外一只魔虏。

当卫兵们还在为乌迪西安的命令大费脑筋的时候,乌迪西安已经一路狂奔到了二楼。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莉莉娅横死当场的样子,而且生怕这一切变成现实,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刚刚经历一场血战,而且现在浑身伤痕累累,而且已经精疲力尽。

两人共寝的房间就在正前方。乌迪西安紧紧咬着牙关,用尽全力撞进门去。

在此重击之下,门立刻被撞开了。乌迪西安立刻止住脚步,准备与强大的敌人正面对决。

但那阴险的祭祀根本没在房间里……莉莉娅也不在。只有一名少女瑟缩在最里面的墙角。乌迪西安很快认出来了,这是艾森镇长为莉莉娅安排的一名侍女……

“她在哪里?”他根本来不及怜香惜玉,大声咆哮道,“莉莉娅在哪儿!”

这少女无语的指向门口巨大的橡木衣橱。除了刚来时身穿的那套衣服外,好客的主人又送给了她许多漂亮的衣物。当然,艾森镇长的其他客人也都受到了同样的热情招待。艾森充分展现了他的善意与细心,可他最终的下场却成了乌迪西安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噩梦。

更糟的是,他现在害怕自己深爱的女人已经遭受了同样的结局。为什么这侍女要指着紧闭的衣橱,而她自己又被吓得瑟瑟发抖呢?

接着,某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一名侍女……这房子里的侍女……

乌迪西安想起了那个假冒的赛德瑞克,居然有法术能将那么大块头的魔虏塞进小男孩瘦弱的身躯里。

可能吗?

他立刻转过身……只是已经又迟了。

那少女已经不见了,潜伏其中的魔虏膨胀起来,将裹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皮肉撑得四分五裂,它随即一跃跳过大床冲到乌迪西安面前。血肉模糊之下,居然掩藏着全副的盔甲。当这令人胆寒的家伙撞到乌迪西安身上时,他看到那柔弱的面孔已经扭曲变形。戴尔米迪斯之子不由得讶异于马利克法术的神奇,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那么庞大的身躯塞进这娇柔的躯壳里。

他们一起撞到了衣橱上,随即把它撞得粉碎。那本不属于它的皮肤如碎屑一般纷纷落下,露出了它食尸鬼一般肮脏的脸。这魔虏举起手……一把锋利而弯曲的斧子出现在他手中。

随着一声刺耳的狂笑,他对着乌迪西安砍了下去。
发表于 2012-6-4 20:30:37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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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4 20:31:17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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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孔却 于 2016-6-16 22:13 编辑

第十六章



阿奇里奥斯在梦中突然被惊醒。他匆忙抓过衣服穿好,顺手拿起旁边椅子上的长弓与箭袋。弓箭手没有听到任何异响,可确实有什么东西令他神经绷得紧紧的。他弓着腰悄悄走到门边,仔细倾听外面的声响。

刚开始外面寂然无声,可不久阿奇里奥斯便听到了极其模糊的脚步声,那人若非特别瘦小,便是脚步刻意轻捷。他将长弓斜挎在肩膀上,从腰间取出来猎刀紧紧握在手中。接着,他尽可能小心的将门打开一点点缝。

走廊的墙壁上有一盏昏黄的油灯,通过它忽明忽暗的光亮,猎手那双训练有素的眼睛勉强能够看清楼道里的情形。一个身影在灯晕的边缘移动着,从身高来看,他应该不是艾森镇长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仆人。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年轻的赛德瑞克。

那男孩儿沿着楼道慢慢前行,在每扇门前面几乎都稍作停留。他在塞伦希娅门前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阿奇里奥斯居然为此松了口气。

弓箭手的确搞不懂镇长的儿子到底在做什么,他的举动完全不正常。阿奇里奥斯开始担心男孩儿的脑子有点不对劲……或者,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许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已经控制了他。

这让他做出了决定。他像只猫一样悄悄的走出房间来到楼道里,紧紧握着猎刀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他并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但显然并不是这个可怜的孩子。艾森的儿子肯定是无辜的。

赛德瑞克继续查看着每一扇门,甚至也没有放过那些狭小的壁龛,时不时还往天花板上看一眼。阿奇里奥斯不知道他究竟想找什么,但他宁愿自己根本不知道。

猎手的眼睛已经渐渐习惯了昏暗的环境,他继续与毫无察觉的目标保持着同步的速度。当到达塞伦希娅门前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后,猎手知道她平安无恙,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阿奇里奥斯转过身去将注意力又集中到赛德瑞克那里……如果他还能做到的话,因为那年轻人已经不在他的视野之内了。见鬼,他只不过有几秒钟的时间把注意力放在了塞伦希娅的安危上,赛德瑞克便消失无踪了。

阿奇里奥斯皱着眉头加快了脚步。艾森镇长的儿子肯定就在前面不远处,除非他已经趁猎手不注意闪进了某个房间里面。但这不大可能,猎手怎么可能忽略这么明显的动作呢?

一直走到楼道的尽头,他才渐渐开始相信,那小子应该是进了某个房间,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但他检视过的那些门都是紧锁着的,况且如果赛德瑞克进入房间的话,他不可能听不到门把手的响动。

阿奇里奥斯向前一直走到楼道尽头的墙边,困惑的伸出手在墙上摸索着,怀疑自己是否会找到一个暗门。不过遗憾的是,他什么也没有发现,这堵墙实在是坚实无比。

就在此时,直觉告诉他天花板上一定有什么东西……不过抬头去看的时候,他发现那里除了一片漆黑之外,看不到任何可怕的东西。阿奇里奥斯紧皱着眉头,十分困惑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这么一种直觉,会怀疑有什么危险潜伏在头顶上。

依旧疑惑于赛德瑞克的消失,他还是转过身来——

艾森的儿子就站在离他不到一码的地方,严肃的望着瘦高的猎手。

阿奇里奥斯吓得几乎跳起来:“赛德!”

“我正在找她,”这少年的语调显得四平八稳,“跟乌迪西安在一起那个。”

“你是说,莉莉娅?她为什么会——”

“莉莉娅,” 赛德瑞克重复道,看上去就像在试图记住这个名字,“那你知道她在哪儿么?”

“我猜她就和乌迪西安在一块儿,就像你刚才说的,小伙子!” 阿奇里奥斯轻轻笑了起来,“不过我现在可不想打扰他们!这会非常不礼貌的!”

“她没跟他在一起。”少年依然缓慢的说道。

“那你怎么会知道?”出于某种无法言表的原因,猎手突然觉得周遭寒气袭人。阿奇里奥斯向前探探身子问道:“赛德,你还好——”

艾森镇长的儿子突然将他推向墙壁,这力量如此之大,猎手随即听到了木板碎裂的声音。

阿奇里奥斯跌倒在地板上的时候,心中暗暗庆幸刚才发出如此声响的不是自己的骨头。赛德瑞克补上来的一拳击中了他头顶上方的墙壁,力量之大根本不像是这么瘦弱的男孩儿发出来的……即便是阿奇里奥斯自己,也不可能有那么大力气。

猎手一脚踢出去,希望至少能让对方失去平衡,可令阿奇里奥斯讶异的是,他感觉自己踢到了石头上,反弹的力量震得他浑身发麻,而赛德瑞克看上去却没有任何反应。事实上,他发誓自己看到了男孩嘴角那轻蔑的微笑。

当那矮小的身形又接近他的时候,猎手斥责自己道,眼前的对手绝对不是镇长的儿子。他不是赛德瑞克,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人类。阿奇里奥斯回忆起了当时在荒野中遭遇恶魔的情形,很显然,这就是它们中的一员。

凭借多年来追踪野兽练就的灵敏伸手,阿奇里奥斯轻松的躲过了对方的攻击。他向前一弹,轻轻的滑过了这个假赛德瑞克。

倒霉的是,当猎手试图稳住身形的时候,一只手终于揪住了他的衣领。随着一声得意洋洋的咕噜声,赛德瑞克将他甩向楼道的尽头。

阿奇里奥斯重重的落在地上,但他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非常含混,几乎没有传到他耳朵里。很显然在一道咒语将怪物伪装成赛德瑞克之后,另外一道咒语压制了整个房间的声音传播。这意味着有整整一支队伍——它肯定由高阶祭司马利克指挥——准备横扫整座建筑,当外界的人们发现时,一切都太迟了。

这些恶棍一定是在找乌迪西安,他们也有可能已经抓住他了。可他们为什么还要找莉莉娅呢?他只能认为自己刚才的判断错了,乌迪西安已经逃走了——这意味着他们想把这个贵族女孩儿当做诱饵——或者乌迪西安早已经被俘获,而他们需要用莉莉娅逼他屈服。

但不管出于哪种原因,至少她到现在还未被抓获。虽然他现在正狂奔着躲避对手的攻击,但心中仍为这些许的幸运暗自欣慰。她的逃脱至少意味着还有一丝希望。

突然间,赛德瑞克的手中多了一对跟他身高差不多长的邪恶宝剑,阿奇里奥斯再也无暇顾及乌迪西安和莉莉娅了。猎手甚至没有看到他的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这怪物的剑术显然非常娴熟,不时在空中挽出几个剑花,甚至随手砍断了旁边的楼梯扶手。粉碎的木屑在空气中飘荡起来。

而眼前这怪物也渐渐发生了一些其他的变化,他看上去越来越粗大,似乎在这具躯壳中有什么东西正拼命往外挣脱。想到那个曾经对自己帮助甚多的男孩如今可能的遭遇时,一向冷静的阿奇里奥斯变得非常伤感,男孩儿再也不可能成为像他一样优秀的猎手了。

塞德里克的脸上身上到处是锯齿一样的裂缝。他下巴的右侧突然裂开,露出了下面被黑色金属保护着的死白的部分。那个曾经伪装成塞德里克的怪物现在变得和猎手一样高,而且远远超过了他的宽度。

就在发生变形的同时,怪物仍旧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重剑攻向阿奇里奥斯。猎手勉强躲过一波又一波攻击,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换了第二个人恐怕早就被砍成碎片了,但他也清楚自己根本承受不起任何一次失误。他一向对自己的安危并不太放在眼里,可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遇难了,塞伦希娅和门德恩将会遭遇怎样的命运。他甚至不敢去警示他们,因为他俩一旦走出房间,很可能接着就会遭到毒手。况且如果他判断没问题的话,由于咒语真实有效的话,没有人会听到他的呼喊。

当怪物又一次把重剑误插入了旁边的扶手里时,它的行动暂时迟滞了一下。不过这样一点犹豫正是阿奇里奥斯所期盼的。他的猎刀在第一次撞上墙的时候就找不到了,但他几乎在瞬间就已经抽出长弓搭上了箭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根本就不可能失手,可问题是射它哪里呢?这头怪物与上次在街上攻击乌迪西安的那东西应该属于一类,射中它的普通部位恐怕根本就没什么用。事实上,阿奇里奥斯基本上能够确定到底什么地方能够奏效。

这一切只不过在他脑海一闪而过,接下来,他的箭已出弦,直奔对方一只眼睛。那双眼显露着不祥的黑暗,看上去根本就没有瞳孔,甚至连眼窝都看不到。但不管怎么说,这家伙总得需要视力吧……

他本应该轻易达成目标。即便这家伙已经发现他的意图,但手提重剑护住自己的脸颊已经太晚。可那支箭并未击中眼部,而是莫名其妙的飞过目标,径直射入它身后的墙壁上。

这野蛮的家伙仰天大笑着,扯掉了覆在它脸上的最后一片塞德里克的皮肤。接着,它的身高不断上涨,腰围也不断膨胀,最后变成了一个戴着动物骷髅一样的钢盔的全副武装的巨人。

阿奇里奥斯一边诅咒着,一边踉踉跄跄的向后躲了两步,接着又搭上一支箭。他记着上一支箭的方位,然后再次发射。

这次,箭被怪物肩头的铠甲弹开了。

这个恐怖的家伙裂开大嘴笑了。“大事不妙啊,”它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嘲笑着阿奇里奥斯,这声音就像是从坟墓里传出来的,霎那间,猎手突然回想起在塞拉姆触碰那块石雕时的感觉,“现在你的处境不大妙……”

怪物手中的剑飞舞成了两道旋风。这次阿奇里奥斯躲闪得显然有些慢了,一把剑深深的插进了他的大腿,猎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你可以被打造成一个不错的魔虏,”这怪物发出刺耳的声音,“虽然不如我达莫斯优秀,但也算不错啦。我会把你的尸体带给主人……”

一边说着,怪物一边举起了双剑——

就在此时,达莫斯身后传来低低的吟唱声。阿奇里奥斯觉得自己应该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可这话语却和刚才魔虏的讲话一样令他摸不着头脑。

这庞大的战士就像木偶一样被无形的细线猛力拉控着,他发出一声嘶吼,扭过头去想看看身后到底是谁。阿奇里奥斯趁机张开弓,但不知道该射哪里。这怪物唯一暴露的地方就是脖颈附近,但他上一箭并没有命中目标。

“你在哪儿?”达莫斯吼道,“你刚说了什么见鬼的玩意?”

那人又用阿奇里奥斯无法理解的语言念了点什么东西。

魔虏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整个身子都弯了下去,一把重剑跌落在它脚下。

“停!快停下!”达莫斯一边乱吼,一边用剩下的那把剑胡乱挥舞着,但一切都于事无补。它喘息着单膝跪下,另外一把剑也丢在了地上。

之后,魔虏身后的黑影接着又念了一个字。

达莫斯随之发出一声嚎叫,整个身体都开始抽搐。一股闻起来像是腐肉味道的恶臭从魔虏那边传来。

随着最后一声绝望的哀鸣,这全身盔甲的巨人笨拙的瘫软在地,那腐臭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

阿奇里奥斯使劲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边向身体后面那人望去,含混不清的问道:“是门德恩吗?”

乌迪西安的弟弟凝望着阿奇里奥斯的方向,就好像猎手是透明的。有种莫名的东西正围绕在门德恩身旁,这让心惊胆颤的猎手怀疑他是不是遭遇了塞德里克一样的悲剧。这并不是什么邪恶的力量,它们之间截然不同,而且重新又让阿奇里奥斯回忆起了接触那块石雕时的感觉。

“凯利……特拉格奥……迪斯卡……,”门德恩最后向他开口说道,就像这种语无伦次的话语可以解释清楚一切似的。

阿奇里奥斯站直身子看着脚下的魔虏。单从气味和模样来看,他发誓这东西至少已经死了好几天了,甚至几个星期都不止。在他眼前,鲜肉已经腐烂殆尽。

猎手又看了看门德恩,他的脸色惨白得像死人。这年轻人突然眨了眨眼睛,脸色逐渐恢复了过来。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显然被吓坏了。

“阿奇里奥斯,……我这是……我这是在哪里?”门德恩结结巴巴的问道。

就在这时候,房间里突然充满了嘈杂的声响。从附近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和络绎不绝的人声。从乌迪西安与莉莉娅的卧房里传出一阵巨大的撞击声,而之前阿奇里奥斯被假的镇长之子欺骗,一度以为那个房间空无一人。

旁边的一个房门突然打开了,塞伦希娅身穿一直裹到脖子的高领睡衣出现在他们面前,而这身衣服应该是他们刚到帕萨时镇长的馈赠。她先看到了阿奇里奥斯,接着是门德恩,不过最终还是发现了躺在地板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尸体。她差点就惊声尖叫起来,不过最终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而且立刻问道:“乌迪西安和莉莉娅去哪里了?他们都没事吗?”

阿奇里奥斯还没来得及回答,乌迪西安的房间那里又传来一声巨响,猎手立刻转身向那边跑去。当塞伦希娅也开始跟上来时,猎手大喊道:“你们俩不要过来!听我的话!”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否会听自己的话,不过他希望至少门德恩能确保塞勒斯的女儿能够远离危险之外。阿奇里奥斯并不能理解门德恩到底是怎么搞定了那穷凶极恶的魔虏——也不知道那怪物到底受了何种致命伤害——不过他希望一旦两人受到攻击,那种力量依然能够发挥出同样的效能。现在谁也不知到底还残存着多少怪物。

有两个卫兵也冲了过来,他们的目标显然都是乌迪西安的房间。先冲到的那个一把拧开了把手——

从乌迪西安隔壁的房间突然冲出来一头巨大的魔虏,它一进入楼道就立刻向两个卫兵撞去,其中一个立刻飞出去落到了楼下,而另外一个还没来得及转身迎敌,那巨大的怪物就已经用巨斧劈开了他的后背,鲜血喷洒得到处都是。那卫兵的尸体歪歪斜斜的向后仰来,他那无助的目光最后呆呆的望向阿奇里奥斯。

猎手已经张弓搭箭准备发射,可他突然回想起前几次失败的教训。这次他精确计算了种种干扰因素可能造成的偏差——这是长期在丛林里追杀猎物所锻炼出来的——然后放出利箭。

看起来他瞄准的位置与那魔虏相去甚远,但神奇的是,箭支最后突然改变了方向,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他能够确信自己的武器上曾经被施以某种魔法,尽管他无法确定到底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最近只有乌迪西安和艾森镇长碰过他的长弓……

箭杆深深的插进了他希望射中的位置。那魔虏发出一声咆哮,拼命试图拔出深陷在眼窝里的利箭。

阿奇里奥斯早已经准备好了第二支箭,并且毫不犹豫的射进了怪物另一边的眼窝,脸上同时浮现出冷酷的微笑。

这身披重甲的怪物双膝跪倒在地上,试图将第一支箭拔出的手低低垂了下来,紧接着,另外那只用力挥舞沾满鲜血的利斧的手也无力的放下来。尽管如此,这魔虏还并未彻底失败。

阿奇里奥斯冲向那垂死的恶魔,一把夺下它的斧子。魔虏勉强抬起无力的臂膀想要抓住他,可猎手敏捷的躲开了。他将长弓挎在肩上,高高举起了斧子。

转瞬之间,他已将斧子深深砍进魔虏的脖子,整齐的将它的头颅切下来。就在此时,那具身体也彻底轰然倒地。

阿奇里奥斯紧握着斧子将目光转向乌迪西安的房门。令他惊慌的是,斯伦西亚已经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片从扶手上掉下来的尖利木片,而门德恩则紧紧跟在她身后。

“我告诉过你们待在——”阿奇里奥斯生气的叫道。

可她根本没理会猎手的警告,而是突然打开了房门。阿奇里奥斯生怕她出什么意外,一跃之下已经跳到女孩身后。

当他们冲进房内,却发现乌迪西安与另外一头魔虏正互相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塞伦希娅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冲到魔虏身后。阿奇里奥斯以为她会拿着木片在魔虏头上一阵乱敲,可她却用木片的尖端瞄准魔虏的后颈。

正常情况下,这只会让木片折断,最多魔虏的脖子上可能被划出来一道浅浅的口子。可当塞伦希娅竭尽全力刺出去的时候,那木片的尖头闪着白色的光芒……它最终完全刺进了魔虏的脖子里。

受到这沉重的一击,魔虏终于松开紧掐着乌迪西安脖子的双手,试着将那木头拔出来。它轰的跪在地上,绝望的抓着那片木头。

塞伦希娅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显然是被自己的作为吓坏了。乌迪西安用另外一只手轻松的按倒魔虏,然后抓住了那片木头露在外面的部分,用他惊人的力量扭动着,几乎将魔虏的脑袋整个扭下来。

这魔虏也彻底完蛋了。

“头……它们最大弱点是头,”乌迪西安告诉他们,“要打它们的头……”

他突然抬起脸来问道:“莉莉娅哪?她没跟你们在一起?”

“没有!”塞伦希娅立刻回答道。

“有一头怪物刚也在找她,”阿奇里奥斯赶紧补充道,“不过它应该没有在这里找到她。”

“我不明白,除非——”他从众人身边挤过去,大声叫道,“她一定是去找我了!她肯定是去书房那边了……我刚在那里遇到了马利克!”

————————

门德恩并没有跟着哥哥和其他人去找那位贵族小姐。这并非他不想帮忙,而是他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令他迫不及待的过去查看那些刚刚被杀掉的,还有刚才大厅里那些魔虏的尸体。当他靠近身边那具尸体时,感觉到在这血肉模糊的外表下面,某种充满活力的火花——绝对不是生命——依然存在于其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他的确伸出了手停在尸体背部的上方。古老的咒文在他脑中若隐若现,他觉得自己从前已经对这些咒文非常了解,可现在却仅仅只剩下模糊的印象。

当他吟诵这些咒文的时候,突然感觉低垂的手掌里有一阵寒意。一团近似月光的模糊光晕出现在他手掌下。

魔虏的尸体不停战栗着,就像要重新站起来一样。门德恩现在吓得只想丢开一切逃之夭夭。可他心中隐约浮现着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他真的逃掉了,一切后果都将是灾难性的。


那怪物的尸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就在此时,一片比苹果大不了多少的黑云突然从中升起,它在空中盘旋片刻,便慢慢飘到他掌中……在那里它迅速消散无踪了。

魔虏再次安静下来,它的尸体看上去就像刚刚泄了气一般。门德恩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他又走到楼道里,对那里的一具魔虏尸体施以同样的法术。环顾四周后,门德恩看到了阿奇里奥斯遭遇的那头魔虏的尸体。直到现在,他都无法想起当时自己是如何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楼道里的,更不清楚魔虏为什么会倒在自己脚下。他唯一清楚的是当时自己使用的法术并非刚才对那两具尸体所施放的。

更奇怪的是,门德恩同时突然发现,他当时应该并不仅仅是独自一人面对那头怪物。他可以发誓,那时有一个身形就站在自己身后,是他念出了第一遍那至关重要的咒语。

可他是谁呢?门德恩问他自己,这到底是谁呢?

不过他突然想到,不管是死是活,这里肯定还有许许多多的魔虏。不管它们现在处于何种状态,门德恩知道自己都必须挨个排查一遍,只有那样他才能保证不会有怪物死而复生。

在这种想法的激励下,乌迪西安的弟弟立刻开始了行动。

————————

一定是书房。出于直觉,乌迪西安知道莉莉娅肯定在那里。她肯定是以为自己的爱人正在与艾森镇长讨论着某些问题,因此毫无戒备的走进了书房。

可能马利克已经抓走她了,然后以此来要挟戴尔米迪斯之子就范。高阶祭司知道乌迪西安会为了她做任何事情。

乌迪西安的血液几乎都沸腾了。可如果她已经受到伤害了呢……

书房门窗都紧紧关闭着。而此时许多卫兵与仆人正在建筑里奔来跑去,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居然没有任何人试图进入书房查看一下他们主人的安危,这一定是高阶祭司搞的鬼。

他的脑子变得越来越乱,终于忍不住用力撞进了书房里。

两扇门轰的一声打开了,其中一扇因为力量太大径直向后飞去,立刻摔得支离破碎。乌迪西安摔倒在那扇门板上,立刻爬起来试图查看房间里的一切。

“马利克!”他一边咆哮着,同时准备面对最坏的结果,“这是你和我——”

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几乎浑身颤抖起来。书房中间躺着一头魔虏的尸体,它的脑袋整个被从颈上切下来,前胸全部是烧黑的痕迹。那个仍然戴着公羊头盔的脑袋滚落在一旁,似乎在愤怒的盯着天花板。

可比起更深处的一幕,这就显得不足为奇了。另外一具尸体四肢大展躺在地上,身上的肌肉被切割得干干净净,血液从无数支离破碎的血管里奔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这具尸体比较颀长,也应该非常健壮——那些支离破碎的肉块和肌腱还能看得出来——即便如此,他的衣服仍然留在身上。

这具尸体就是马利克,三一神教中麦菲斯教派的高阶祭司。
发表于 2012-6-5 21:45:59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

帖子:14031

符文:586

39#
来给楼主加把劲
发表于 2012-6-6 10:11:14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Let me know if you have any questions.

帖子:7

符文:0

40#
nga上貌似很多很多年前有人到翻到15就不翻了,后来我自己翻了16,发上去。凭着当年印象好像楼主有些翻译有点偷懒,另外建议人名地名暂时用英文,要不版本多容易混淆。翻得还是挺流畅的,表扬下,希望不会又成坑了,我都看过,自己零碎翻译了一些章节,所以如果楼主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稍微帮下
发表于 2012-6-6 17:13:36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广东

帖子:244

符文:224

41#
回楼上的兄弟,我是逐句逐段翻译的,应该不存在偷懒的问题,呵呵。

人名地名,如果直接引用英文的话,普通读者会比较费劲,读起来很不舒服,因此先翻成中文,至于版本,中文版应该不多吧,至少应该没有一个完整的版本,而且如果可能的话,我在尽量遵照凯恩之角的人名地名。

十分感谢您的支持哈,希望下周能把第一部完结。

发表于 2012-6-6 20:10:51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

帖子:244

符文:224

42#
本帖最后由 孔却 于 2016-6-16 22:14 编辑

第十七章

马利克那可怕的畸形手臂紧紧抓着自己咽喉下面的位置,尽管他本人已经尸横当场,可这只手仍然不甘灭亡似的又抽搐了两下。

就在这阴森恐怖的场景后面,浑身颤抖的莉莉娅呆呆望着乌迪西安。

“亲爱的!”她没命的呼喊着,一边发疯似的冲过来,双臂紧紧抱住了乌迪西安。她身上散发出薰衣草和其他香草的味道,与这满室的血腥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乌迪西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恍惚间甚至以为眼前这些不过是另一场可怕的梦魇而已。

不幸的是,所有这一切是如此真实。他推开怀中的金发女孩儿,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祭祀问道:“莉莉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算……总算运气还不错,你曾经唤醒我的那些天赋派了大用场。半夜里我迷迷糊糊发现你没有在床上,就爬起来往这边来了,后来,我想我听到了一些碰撞的声音,”她颤抖着说道,“我听到了亲爱的艾森镇长的声音,所以我就进来了,可他就站在那里等着我——”贵族女孩儿拼命的把面孔埋在他胸膛里呢喃着:“啊,乌迪西安,求你不要再让我说下去了!”

“那就先放松一下做个深呼吸,我们需要听你讲讲刚才的经历,很可能其中掩藏着你没有留意的重要信息。”乌迪西安一边轻抚着她,一边劝慰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德恩越过了众人跪在那具魔虏的尸体前。乌迪西安对弟弟这近乎病态的爱好实在是不敢恭维,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不去理会他。

“我——我尽量吧,”莉莉娅终于让自己振作了起来,“当我迈进这扇门……它立刻就在我身后关上了。我接着看到了这个恶心的东西,真的吓了我一跳——”她指指地上那个马利克的仆从,“接着我发现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艾森突然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变得跟平时完全不一样,我意识到这根本就是高阶祭祀的声音。那时……那时……噢,乌迪西安,他披着可怜的艾森的外皮。”

“我知道了,莉莉娅,我已经知道了。赛德瑞克和另外一名仆人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乌迪西安伤感的接道。

“那孩子吗?太可怕了!”莉莉娅禁不住惊呼起来。

他把女孩儿搂得更紧了,但还没有忘记问道:“那接下来呢?”

莉莉娅这时候看上去应该好些了,她清清嗓子接着说道:“马利克……他举着那个东西朝我走过来……我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一只手……他举着那只手朝我逼过来,可能也想钻进我的脑子里,然后变成我的样子!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身体里潜伏的力量被唤醒了,于是抓着他那只胳膊插进了他的胸口!”

这时候,门德恩从那头魔虏跟前站起来,又踱到了高阶祭司旁边,突然发问道:“然后就变成这样子了?那么快吗?就这么摆平他了?”

“他就像突然脱掉了一件衣服似的,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永远都不可能忘掉!我估计他可能想叫喊,可他根本没有时间……”莉莉娅低声说道。


乌迪西安对这个结果应该非常满意。不过他还是希望马利克在饱尝种种痛苦之后才死去,这才对得起他犯下的那些罪行,尤其是对年轻的赛德瑞克。

“这也是魔虏吗?”他弟弟对马利克那满目疮痍的尸体充满了兴趣,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大睁的双眼里装满了好奇。门德恩对这血腥的场面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而且继续追问道:“这些也都是你干的吗?”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当马利克死后,他的仆从就开始向我扑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做的,但我记得我只是向它挥了一下手,它的脖子就断了……就像你现在看到的。”

乌迪西安觉得自己应该理解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在那种绝境之下,莉莉娅终于将自己的潜能激发了出来,就像戴尔米迪斯之子曾经的遭遇一样。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而且幸运的是,她误打误撞击中了魔虏最薄弱的部位。

“而且它的胸口被烧焦了,”门德恩又说了一句,“非常深,这是我要补充的。”

“这肯定是同时发生的事情。人家记不起来了,也根本不想记住这么吓人的事。”莉莉娅不满的回答道。

外面传来了一阵骚乱。乌迪西安紧紧的抱着莉莉娅插话道:“够了够了,现在我们得庆幸自己还活着……”

门德恩点了点头,不过终于忍不住又说道:“你还干掉了其他怪物吗,乌迪西安?”

“外面还有两个。一个被深深埋到了地下,另外一个我把它的脑袋扔到了墙外面。”乌迪西安想了想回答道。

这专注的年轻人点点头,突然向房间外面走去。乌迪西安眨了眨眼睛,没想明白这条消息到底跟门德恩有什么关系。

一名卫兵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结结巴巴的问道:“艾森镇长呢?他去哪里了?”

“艾森镇长和他的儿子都死了,”乌迪西安伤感的说道,“他们的尸体不知道被藏到了那里,也有可能——也有可能已经变成地上这家伙的样子。”

“我的天呢!乌迪西安大人……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那卫兵几乎被吓疯了。

乌迪西安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向他讲述整个故事的经过,只能大略的对他说道:“这一切都是恶魔干的。我们最好还是赶紧去找找镇长和他儿子的遗体,然后好好的安葬他们。我担心要到镇子外面才能找到艾森镇长的遗体。”

这时候,另外一名卫兵也进入了房间。两个人迅速交谈几句后,然后第二个人马上离开了。“我在这里负责警戒,”第一名卫兵对他们说,“人们会很快知道这个恐怖的消息。”他的表情里充满着痛苦:“乌迪西安大人……你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乌迪西安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他只能无奈的摊摊手:“不……不能,我什么也做不了。”他的喉结因为痛苦而滚动了一下,最终叹口气道:“我十分抱歉。”

卫兵哀伤的点点头,然后站到了楼道里。

阿奇里奥斯拍了拍乌迪西安的肩膀,安慰他道:“当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乌迪西安愁眉不展的回答道:“如果我们彻底离开帕萨,恐怕一切真的会好起来,事实上,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他的担忧现在已经变成了现实,朋友们乃至许多无辜的人,他们的生活已经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被可怕的改变了。

没过多久,艾森儿子的尸体就被找到了。赛德瑞克倒毙在他的床上,大多数人都相信他在梦中便已经遇害,虽然乌迪西安觉得真相未必如此。可没有人往其他方面想。

高阶祭祀与所有魔虏的尸体都被丢到僻静地方胡乱烧掉了,没人将他们与三一神庙联系起来,但很多人心里怀疑,迟早有人会来寻找这些失踪的神职人员。不过大家都希望这些问题来得越迟越好……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永远不要来。

按照帕萨的习俗,在这场悲剧发生之后一天,赛德瑞克的遗体被通过庄严的仪式火化后,骨灰安葬到了他家族的坟墓。葬礼上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陷入了无尽的哀思。

直到两天后,他们才找到了艾森镇长的遗骸。魔虏把他藏得非常严实,如果不是阿奇里奥斯敏锐的发现突然多出的许多食腐动物,恐怕他最后连火化都用不着了。几天之后,艾森镇长的骨灰被安放到了妻儿旁边,而这次送葬者都在胸前佩戴了蓝黑色的饰带——那是凯吉地区对自己认可的杰出人物的标志。

乌迪西安只想离开这里,也不希望再有任何因自己而起的风波,可总还有些事情需要他操心。首先是安葬赛德瑞克,然后还得安抚每一个受到惊吓的人。这一切还没有做完,艾森镇长的遗骨便被发现了,接着又是一场葬礼。每个人都转向乌迪西安寻求指导——可乌迪西安最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农夫罢了。

令人好奇的是,这时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纾解帕萨民众丧失领袖之痛的人。居然是门德恩。当一些人来到宅邸拜访乌迪西安的时候——戴尔米迪斯的长子正好出去会见其他人了——门德恩突然鼓起勇气毅然开始与他们交谈。他的见解是如此与众不同,当乌迪西安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对此产生了很大兴趣。不管怎么说,他的话语给那些听众多少带来了解脱感。

门德恩提到了死亡,但他并不认为死亡就是终点。他宣称这只不过是生存的一种状态而已。艾森镇长与其爱子并非仅仅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他们同时存在于另外一个位面,而且已经超越了凡人之间的斗争,转而面对一种崭新的令人兴奋的挑战。死亡没什么可怕的,只是需要更好的理解它,乌迪西安的兄弟坚持这种说法。

事实上,没有人比门德恩自己更讶异于这些意见。当受到质疑的时候,他无法解释自己的理论从何而来,这些东西好像本来就在大脑里一样。

帕萨的居民还丝毫没有察觉到乌迪西安想要离开的意图,他实在是想这么做来着。他害怕一旦让民众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全镇会一片哗然,很多人宁可舍弃生命也要一直追随着他。看上去莉莉娅应该觉得这是件好事,不过此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乌迪西安希望在没有任何新的伤亡的情况下顺利抵达王城。他告诉自己,在那里,一切都会变得截然不同。受到众多百姓拥戴的乌迪西安再也不必担心受到攻击。

当然啦,这肯定是自欺欺人,不过乌迪西安现在宁可相信这一点。

不过令乌迪西安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的队伍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庞大。这个消息是阿奇里奥斯带来的,而他正在处理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

现在距离他们打算离开的日子只有两天了。莉莉娅一直在鼓动乌迪西安不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溜走。贵族女孩儿说,如果有民众打算追随下去,这不正是乌迪西安想要的吗?他不是试图向凯吉展示自己到底能带给他们什么吗?还有什么比大量追随自己的信徒更有说服力的呢,况且这些信徒极有可能当众表现出来种种新发掘的能力,即便现在他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乌迪西安实在不舍得与自己心爱的女人争吵,于是再次选择了深夜中独自漫步在漆黑的街道中。他总是尽量让自己置身于繁华地带之内,以免再次受到类似的突然袭击。很难说到底有多少类似马力克的生物存在,没人敢打包票。

尽管他已经采取了防范措施,可他还是感觉有人在静静的跟随着自己。他走到一个街角停下来,然后发现这次还是阿奇里奥斯。

“哈,你瞧!”猎手不加思索的大声喊道,“我不是什么魔虏,我发誓!”

“你知道我听见是你才停下来的,”乌迪西安回答道,“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响。”

他的朋友裂开嘴笑了起来:“没错,我是最棒的。”

“那你这次是想干什么呢?”乌迪西安好奇的问道。

阿奇里奥斯立刻严肃起来:“我想和你私下里谈谈,也只有刚才这样才能办到。如果这种方式不大合适的话,我向你道歉。”

“你可以跟我谈任何话题,阿奇里奥斯,你应该对我们的关系有信心。”乌迪西安诚恳的回答道。

“包括……包括塞伦希娅吗?”猎手迟疑的问道。

就像乌迪西安一样,阿奇里奥斯一直只喊塞勒斯这位女儿的昵称,而现在他如此正式的称呼让农夫不禁皱起了眉头,疑惑的问道:“塞伦希娅?”

乌迪西安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局促无措,猎手最后清了清嗓子终于说道:“她希望我这么称呼她。”

“那你想要怎样?”戴尔米迪斯之子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乌迪西安……一切都在于你和莉莉娅……你们之间的关系牢固吗?”阿奇里奥斯硬着头皮问道。

他们谈话的内容开始渐渐接近实质。乌迪西安点点头回答道:“比倾泻的山泉还要热烈,比涨潮的河水还要奔放。”

“那你跟塞伦希娅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猎手终于问到了最关心的问题。

“她就像我最亲的妹妹。”乌迪西安声明道。

阿奇里奥斯试着笑了一声:“可对我来说远不止于此,你知道的。”

“我一直都理解这件事。”乌迪西安向他的朋友点点头。

听到这里,弓箭手终于轻松的笑了起来:“是啊,除了在她面前,我可能表现的太明显了。”

“她知道。”对于这个乌迪西安非常确信,塞伦希娅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眼看着阿奇里奥斯堕入爱河而毫无所知,“那现在告诉我你什么意思吧,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个话题绕一晚上。”

“乌迪西安……当你们去凯吉的时候,塞伦希娅想留下来,我也会一直陪着她。”猎手嗫嚅道。

塞伦希娅想要留下来的事实让乌迪西安大为震惊,而猎手希望一同留在帕萨陪她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乌迪西安发现自己心里居然如释重负一般,虽然那种马上要失去朋友的刺痛立刻接踵而至。他稳了稳神才说道:“我希望你们都留下来。塞莉——塞伦希娅——现在想要这么做,我绝对没有什么问题。我很高兴你能留在这里陪着她,阿奇里奥斯,可是……如果她发现了的话,那你有没有希望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会进一层呢?”

这番话让阿奇里奥斯禁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我最近已经给过她一些暗示了。”

这消息比刚才那个强多了,不,这应该算是极好的消息了。他兴奋的说道:“我真是太高兴了!希望她看待你能像你爱她一样,阿奇里奥斯……我也为你们两个不再跟着我涉险高兴。”

“这只不过是暂时的,我绝不会丢下你和其他朋友。现在危险还远远没有解除,还会有其他的马力克来制造麻烦!我必须要站在你身边——”

乌迪西安拦住了他:“你已经比塞伦希娅和门德恩做的多多了!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希望你们都能离我远远的。你说的没错,还会有更多的马利克来找麻烦的,特别是那个该死的大主教还在执掌三一神教的话。当下次危险来临的时候,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没在我身边……甚至包括莉莉娅。”

“可她绝不会离开你!”阿奇里奥斯确信不疑的说道。

“我知道……不过我会尽量让她看清形势。如果我付诸行动,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她……还有门德恩。”乌迪西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阿奇里奥斯伸出一只手,乌迪西安紧紧的握住他。“你知道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猎手低声说道,“甚至包括留下来。”

“如果你能让其他人都跟你留下来,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乌迪西安回答道。

“那帕萨这些人怎么办,他们一旦发现你失踪了,我怎么解释呢?他们可不容易接受这个现实。”阿奇里奥斯突然问道。

乌迪西安思考了一会儿,但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告诉他们要继续努力成长”。

这也是他最真实的心声了,他希望人们能够理解。他真心希望人们能够原谅自己对他们生活永远的改变,现在他们再也无法享受平静的生活了。

再也不会有安宁……

门德恩依然保持着外表的平静,但他心中现在无比焦虑。在过去的几天里,他已经领悟了许多真谛,但这也令他同时面对了成千上万无法回答的新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但这绝对与哥哥和其他人的觉醒完全不同。他们的道路看上去是生命的扩展,是一种成长。

但他的变化却混杂了死亡的气息。

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意识到这一点,不过这是迟早的问题。门德恩比起初的时候感觉越来越舒服,越来越舒服,事实上,他现在每天都会躲开人群消磨大量的时间,而孤寂与暗影正在向他频频招手。有人正在关注着乌迪西安的弟弟,也非常清楚他的现状。但他到底是谁呢?这也从不同角度激起了门德恩的兴趣,事实上,也极其想了解对方的身份。不管怎样,门德恩发现有趣的是,他根本不害怕最终答案到底如何。

不管出于何种方式,他都有权知道。

门德恩渐渐开始了解自己的变化。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于乌迪西安为他选择的服饰,可现在他发现自己更喜欢那种暗夜的颜色。他还注意到人们似乎对他越来越尊敬,但他自己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一点。许多人都能看到他在缓慢的改变,但有些人甚至还没有他自己了解得多,而且把这一切都归功于乌迪西安所赐予的天赋。出于这一点的考虑,他们主动接近门德恩一吐自己失去领袖之后的伤痛,而他则向诸人灌输自己新获得的信仰。在得到安慰之后,他们大部分都将门德恩的话语牢牢记在心中,即便他们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真意。

那些暗影已经渐渐变成了他的伙伴。他现在几乎整宿整宿保持清醒,也就在这时候,他开始听到一些私密的耳语。他在倾听了两个晚上之后,终于大着胆子决定尝试去追随它们。

然后,它们真的引导着他去了墓地。

这次,门德恩毫不犹豫的进入了墓园,尽管四周漆黑一片,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他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对他来说面前并非神秘而空旷的无尽墓穴,而是亟待他攫取的如汪洋一般的知识宝库。同样的,这也是一片宁静的地方,各种思想在这里喁喁私语,而永恒的梦境则栖息其中。

但是,在它的最中心还有一些非常古老的东西,那东西搅散了低低的私语,诱使他一步步向前。

门德恩发现自己夜视的能力正在急剧提升,事实上,他感觉现在几乎和白昼看的一样清楚。即便是阿奇里奥斯也不可能达到他现在的水平。

当他到达这一区域的时候,立刻感受到了诱惑的源泉。在这里,窃窃私语变得更加明显。大部分的声音来自附近的墓穴,它们讨论着自己的生活,就好像它们真的活到了现在一样。

赶紧把豆子煮熟,然后面包丢到烤箱里。孩子们的衬衫需要缝补了……

那匹马会下一匹小马驹,嗯,一旦它长得足够大了,我就把它卖掉……

波比说不要去河边玩,可那条河闪着银色的波光,而且到处都能看到大鱼跃出水面。我现在就过去瞧瞧,我会很小心地……

它们就这样喋喋不休的说着。如果门德恩眯起眼睛来,他甚至能够看到坟墓上面有些模糊的影子,它们的样子就像在交头接耳一样。

当这一切使他着迷的时候,他清醒意识到这并非令他来到墓地的原因。真正吸引他的东西在墓园最中央。当门德恩第一眼望向那边,他只看到了一块蔓草丛生的墓碑,上面的标记已经模糊不清。

他靠了过去,可心里很快就被失望占据了。那碑文明显是用一种虽然老旧但却浅显易懂的文字书就,并不是他所期盼的那种上古符文。门德恩差点失望的离开,可就在刹那间,他突然回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

在他的印象里,这分明就是当初竖立着那尊背生双翼的雕像的地方。

这让他重新又回到了墓碑前,试探性的伸出手指去抚摸那些可这名字的地方。

一股惊人的力量立刻把他抛到一米多外的地方。

门德恩落在了另外一块石头上,他听到后背撞击时发出的刺耳声音,接着发现自己眼前金星乱冒……

一个巨大的若隐若现的影子出现在石碑上面,它看起来完全不像人类,可也跟任何恶魔都扯不上关系。暗影与星芒组成了它的形体,可这星芒绝非来自天空。门德恩看到它那突出的口鼻之后,感觉它多少有点像个巨大的爬虫。

你必须跟他在一起……,它不断吟诵着。哥哥揭示了妹妹的秘密,然后妹妹杀死了他……

门德恩眼前突然变得明朗起来……那个形体已经消失了。这一切都发生在他触碰了那块石碑之后。

可不管怎么说,他知道绝对不是石碑自己为他召唤出了这个……且不去管它是什么东西……。不,它真正的来源应该在墓穴下方。那石碑充其量是充当了一个诱因。

可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门德恩的脑子在飞快的转着。你必须跟他在一起……哥哥揭示了妹妹的秘密,然后妹妹因此杀了一个人(原文如此,与上句不同)……

“哥哥?妹妹?”这些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那个影子最后警告门德恩说,他们之间的冲突将最终导致死神降临。很奇怪,最近门德恩并没觉得身边有人死于非命,这死神又从何而来呢?他感觉,它势必会带来一系列更加恐怖的事件。

你必须跟他在一起……

他的双脚突然一阵痉挛。这里应该就是关键地方。那警告只涉及了一个人,门德恩想,除了哥哥之外还会有谁呢?

“乌迪西安!”想到这里,他立刻从墓地里拔脚向外跑去,心慌意乱之下也不知道踩踏了几座坟墓。天知道这预言到底会不会马上应验。

如果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话……

————————

在漆黑的夜色中,大教堂就像一座明亮的灯塔,指引着所有迷途的羔羊。无论什么时候,这里都会有人随时准备着迎接迟到的朝圣者或者失落的灵魂。伟大先知曾经特别申明,拯救大众的工作不能因为白天已经结束就停止下来。

人们经常可以在深夜见到伟大先知,这一方面也是因为艾纳利尤斯根本不需要睡眠。不管怎样,他虽然拒绝睡眠,但天使的倔强却让他无法出去向人群展示自己的无上荣光,反倒是选择了逃之夭夭。他往往在这座宏伟的建筑中上下来回的踱步,偶尔也会出现在信徒们期望他出现的地方。

今夜,这光彩照人的年轻人正站在塔楼的最高处。从这里他可以俯瞰方圆数英里的平原,也让他几乎找到了翱翔蓝天的感觉。

艾纳利尤斯并不害怕展翅飞向蓝天,但他向来谨小慎微。在这场游戏里,他需要有足够的机智才不会惹上大麻烦,同时也能避免他天上那些同胞发现庇护之地的存在。他觉得自己可以轻松应付那些恶魔,即便是路西安从燃烧的地狱深处召唤来的魔鬼也不例外。毕竟,这个世界是艾纳利尤斯亲手创造的。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夺走……恶魔办不到,她办不到,至于那个寿命短到他眨眼之间就会垂垂老矣的农夫,就更别作梦了。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一点。
发表于 2012-6-6 20:11:45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

帖子:244

符文:224

43#
血脸杀手 发表于 2012-6-6 10:11
来给楼主加把劲

感谢管理员捧场哈,呵呵。
发表于 2012-6-6 20:17:35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

帖子:244

符文:224

44#
贴一章中英文对照的,呵呵。

SEVENTEEN

Malic’s monstrous hand clutched his chest just below the throat. The demonic limb twitched twice, as
if not quite dead despite its host’s sorry condition.

马利克那可怕的畸形手臂紧紧抓着自己咽喉下面的位置,尽管他本人已经尸横当场,可这只手仍然不甘灭亡似的又抽搐了两下。

Behind the macabre sight, a trembling Lylia stared at Uldyssian.

就在这阴森恐怖的场景后面,浑身颤抖的莉莉娅呆呆望着乌迪西安。

“My love!” she called, running to him and wrapping her arms tight around his body. She smelled of
lavender and other flowers, a thing in utter contrast to the horrendous scene. Uldyssian inhaled
deeply, wishing that all else had been nothing but a terrible nightmare.

“亲爱的!”她没命的呼喊着,一边发疯似的冲过来,双臂紧紧抱住了乌迪西安。她身上散发出薰衣草和其他香草的味道,与这满室的血腥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乌迪西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恍惚间甚至以为眼前这些不过是另一场可怕的梦魇而已。

Unfortunately, it was all too true. Pulling away from the blond woman, he eyed the late cleric.
“Lylia…what happened here?”

不幸的是,所有这一切是如此真实。他推开怀中的金发女孩儿,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祭祀问道:“莉莉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It was…it was part luck, and part the gift you awoke. I found you gone from the bed and came this
direction. I thought I heard something and knocked.” She shivered. “I heard the voice of dear Ethon
and when I entered, the merchant stood waiting for me—” The noblewoman planted her face in his
chest. “Oh, Uldyssian, please do not make me go on!”

“总算……总算运气还不错,你曾经唤醒我的那些天赋派了大用场。半夜里我迷迷糊糊发现你没有在床上,就爬起来往这边来了,后来,我想我听到了一些碰撞的声音,”她颤抖着说道,“我听到了亲爱的艾森镇长的声音,所以我就进来了,可他就站在那里等着我——”贵族女孩儿拼命的把面孔埋在他胸膛里呢喃着:“啊,乌迪西安,求你不要再让我说下去了!”

“Just take a deep breath. We need to hear. There may be something important that you don’t realize.”

“那就先放松一下做个深呼吸,我们需要听你讲讲刚才的经历,很可能其中掩藏着你没有留意的重要信息。”乌迪西安一边轻抚着她,一边劝慰道。

Mendeln slipped past the others and knelt by the morlu’s body. Uldyssian found himself slightly
annoyed with his brother’s morbid interest, but chose to ignore it for the moment.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德恩越过了众人跪在那具魔虏的尸体前。乌迪西安对弟弟这近乎病态的爱好实在是不敢恭维,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不去理会他。

“I-I will try.” Lylia pulled herself together. “The door I stepped through…it shut immediately behind
me. I leaped away and saw that abomination—” She pointed at Malic’s servant. “And then noticed
that the window was completely shattered. Ethon laughed suddenly and his voice changed. I
recognized the high priest’s. Then…then…oh, Uldyssian, he was wearing poor Ethon’s skin.”

“我——我尽量吧,”莉莉娅终于让自己振作了起来,“当我迈进这扇门……它立刻就在我身后关上了。我接着看到了这个恶心的东西,真的吓了我一跳——”她指指地上那个马利克的仆从,“接着我发现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艾森突然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变得跟平时完全不一样,我意识到这根本就是高阶祭祀的声音。那时……那时……噢,乌迪西安,他披着可怜的艾森的外皮。”

“I know, Lylia, I know. Cedric and one of the servants suffered the same fate.”

“我知道了,莉莉娅,我已经知道了。赛德瑞克和另外一名仆人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乌迪西安伤感的接道。

“The boy, too? How horrible!”

“那孩子吗?太可怕了!”莉莉娅禁不住惊呼起来。

He held her tight. “What then?”

他把女孩儿搂得更紧了,但还没有忘记问道:“那接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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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overing, the noblewoman continued, “Malic…he started to reach for me with that…I have never
seen such a hand!…and it came into my head somehow that it would do the same to me as had
happened to Ethon! I found the strength to throw myself at him and thrust his arm back into his
chest!”

莉莉娅这时候看上去应该好些了,她清清嗓子接着说道:“马利克……他举着那个东西朝我走过来……我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一只手……他举着那只手朝我逼过来,可能也想钻进我的脑子里,然后变成我的样子!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身体里潜伏的力量被唤醒了,于是抓着他那只胳膊插进了他的胸口!”

Rising from the morlu, Mendeln went to the cleric’s corpse. “And it caused this?” he asked. “So
quickly? Against his will?”

这时候,门德恩从那头魔虏跟前站起来,又踱到了高阶祭司旁边,突然发问道:“然后就变成这样子了?那么快吗?就这么摆平他了?”

“It was as if someone tore off a cloth cover in order to unveil a new statue beneath! I will never forget
it! He did not even have time to scream, much less think…”

“他就像突然脱掉了一件衣服似的,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永远都不可能忘掉!我估计他可能想叫喊,可他根本没有时间……”莉莉娅低声说道。

Uldyssian appreciated the justice in the situation. He hoped that Malic had suffered at least as much
as any of his victims, especially young Cedric.

乌迪西安对这个结果应该非常满意。不过他还是希望马利克在饱尝种种痛苦之后才死去,这才对得起他犯下的那些罪行,尤其是对年轻的赛德瑞克。

“And the morlu?” asked his brother, abandoning the flayed form. Mendeln’s eyes were wide with
curiosity. There was no longer even a hint of revulsion at what he had seen. “You managed that, too?”

“这也是魔虏吗?”他弟弟对马力克那满目疮痍的尸体充满了兴趣,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大睁的双眼里装满了好奇。门德恩对这血腥的场面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而且继续追问道:“这些也都是你干的吗?”

Her expression hardened. “That beast came at me just as his master died! I do not know exactly what
I did, but I waved my hand at him as if slicing with it…and you see what happened.”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当马利克死后,他的仆从就开始向我扑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做的,但我记得我只是向它挥了一下手,它的脖子就断了……就像你现在看到的。”

Uldyssian understood exactly what had happened. The stress of the situation had stirred up the
powers within her just as it had him. Her instinct for survival had taken over and, fortunately, her
action had dealt with the morlu in the only certain way.

乌迪西安觉得自己应该理解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在那种绝境之下,莉莉娅终于将自己的潜能激发了出来,就像戴尔米迪斯之子曾经的遭遇一样。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而且幸运的是,她误打误撞击中了魔虏最薄弱的部位。

“His chest is burned, too,” remarked Mendeln. “Deeply, I might add.”

“而且它的胸口被烧焦了,”门德恩又说了一句,“非常深,这是我要补充的。”

“It must have happened at the same time. I do not remember. I do not want to remember.”

“这肯定是同时发生的事情。人家记不起来了,也根本不想记住这么吓人的事。”莉莉娅不满的回答道。

A commotion arose outside. Uldyssian tightened his hold on Lylia. “That’s enough now,” he told his
brother. “We were all fortunate to survive…”

外面传来了一阵骚乱。乌迪西安紧紧的抱着莉莉娅插话道:“够了够了,现在我们得庆幸自己还活着……”

Mendeln nodded, but then asked, “Did you fight any others, Uldyssian?”

门德恩点了点头,不过终于忍不住又说道:“你还干掉了其他怪物吗,乌迪西安?”

“There are two outside. One buried deep in the ground, the other minus his head by the outer wall.”

“外面还有两个。一个被深深埋到了地下,另外一个我把它的脑袋扔到了墙外面。”乌迪西安想了想回答道。

With a nod, the studious figure abruptly walked out of the chamber. Uldyssian blinked, not certain
why that information should be so relevant to Mendeln.

这专注的年轻人点点头,突然向房间外面走去。乌迪西安眨了眨眼睛,没想明白这条消息到底跟门德恩有什么关系。

A guard suddenly appeared at the doorway. He looked aghast at the sight. “Master Ethon! Where is
he?”

一名卫兵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结结巴巴的问道:“艾森镇长呢?他去哪里了?”

“Master Ethon is dead, as is his son,” explained Uldyssian. “The bodies are hidden away somewhere.
They’ll look like—they’ll look like this one,” he added, pointing at Malic.

“艾森镇长和他的儿子都死了,”乌迪西安伤感的说道,“他们的尸体不知道被藏到了那里,也有可能——也有可能已经变成地上这家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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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my soul! Master Uldyssian…w-what happened here?”

“我的天呢!乌迪西安大人……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那卫兵几乎被吓疯了。

There was no time to start repeating the entire story. “Evil, that’s what happened. Let’s clear things
up and pray that we find the merchant and his son so that they can be given a proper burial. I fear
Master Ethon might be found somewhere beyond the town…”

乌迪西安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向他讲述整个故事的经过,只能大略的对他说道:“这一切都是恶魔干的。我们最好还是赶紧去找找镇长和他儿子的遗体,然后好好的安葬他们。我担心要到镇子外面才能找到艾森镇长的遗体。”

Another guard joined the first. The two exchanged quick words; then the second man left. “I’ll stand
watch here,” the first told the party. “Others will be told the dire news.” His expression revealed his
anguish. “Master Uldyssian…is there nothing you can do for them?”

这时候,另外一名卫兵也进入了房间。两个人迅速交谈几句后,然后第二个人马上离开了。“我在这里负责警戒,”第一名卫兵对他们说,“人们会很快知道这个恐怖的消息。”他的表情里充满着痛苦:“乌迪西安大人……你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It took Uldyssian a moment to understand just what the man meant. “No…no, nothing.” He
swallowed, disturbed even by the notion. “I’m sorry.”

乌迪西安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他只能无奈的摊摊手:“不……不能,我什么也做不了。”他的喉结因为痛苦而滚动了一下,最终叹口气道:“我十分抱歉。”

The guard nodded morosely, then took up a position in the corridor.

卫兵哀伤的点点头,然后站到了楼道里。

Achilios put a hand on Uldyssian’s shoulder. “It might be good if we left here.”

阿奇里奥斯拍了拍乌迪西安的肩膀,安慰他道:“当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It might be good if we left Partha completely,” Uldyssian returned, scowling. His fears had come to
pass. Friends and innocents had lost their lives horribly because of his presence. “As soon as possible,
in fact…”

乌迪西安愁眉不展的回答道:“如果我们彻底离开帕萨,恐怕一切真的会好起来,事实上,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他的担忧现在已经变成了现实,朋友们乃至许多无辜的人,他们的生活已经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被可怕的改变了。

It did not take long to find the remains of Ethon’s son. Cedric lay in his bed, the notion accepted by
most—and pressed by Uldyssian—that the boy had died in his sleep. No one wanted to think
otherwise.

没过多久,艾森儿子的尸体就被找到了。赛德瑞克倒毙在他的床上,大多数人都相信他在梦中便已经遇害,虽然乌迪西安觉得未必如此。没有人往其他方面想。

The corpses of the morlu and the high priest were unceremoniously burned. No one considered
contacting the Triune, although the unspoken thought was that sooner or later someone would come
seeking the fate of the missing cleric. However, that was a situation that all were willing to put aside
for the time being…or forever, if possible.

高阶祭祀与所有魔虏的尸体都被丢到僻静地方胡乱烧掉了,没人将他们与三一神庙联系起来,但很多人心里怀疑,迟早有人会来寻找这些失踪的神职人员。不过大家都希望这些问题来得越迟越好……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永远不要来。

As was the custom of the Parthans, Cedric’s corpse was burned with honor, the ashes placed in the
family mausoleum the day after the travesty. No one spoke at the ceremony, but nearly all of Partha
came to mourn.

按照帕萨的习俗,在这场悲剧发生之后一天,赛德瑞克的遗体被通过庄严的仪式火化后,骨灰安葬到了他家族的坟墓。葬礼上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陷入了无尽的哀思。

It was not until two days later that they found Master Ethon himself. The morlu had hidden him well
and if not for Achilios noticing a massing of carrion eaters, there might not have been anything left to
burn. Ethon’s ashes were set next to his son’s and his wife’s, and for days afterward, mourners wore
across their chest a dark blue sash, the Kehjani symbol for honoring a great man.

直到两天后,他们才找到了艾森镇长的遗骸。魔虏把他藏得非常严实,如果不是阿奇里奥斯敏锐的发现突然多出的许多食腐动物,恐怕他最后连火化都用不着了。几天之后,艾森镇长的骨灰被安放到了妻儿旁边,而这次送葬者都在胸前佩戴了蓝黑色的饰带——那是凯吉地区对自己认可的杰出人物的标志。

Uldyssian wanted to leave, wanted to make certain that no more happened because of him, but there
was always something requiring his attention. First it was dealing with Cedric, then speaking with all
those who came to be comforted. No sooner had he finished that than Ethon was found and the cycle
started over. Everyone turned to Uldyssian for guidance—Uldyssian, who still considered him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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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 a simple farmer.

乌迪西安只想离开这里,也不希望再有任何因自己而起的风波,可总还有些事情需要他操心。首先是安葬赛德瑞克,然后还得安抚每一个受到惊吓的人。这一切还没有做完,艾森镇长的遗骨便被发现了,接着又是一场葬礼。每个人都转向乌迪西安寻求指导——可乌迪西安最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农夫罢了。

Curiously, there emerged another source helping the Parthans cope with the loss of their beloved
leader. Mendeln. When a handful of people came to the house to see Uldyssian—who had departed to
speak with others—Mendeln suddenly brought it upon himself to talk with them. His message was an
unusual one that, when his brother first heard of it, caused much concern. Yet, to those who had
listened, it brought some closure.

令人好奇的是,这时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纾解帕萨民众丧失领袖之痛的人。居然是门德恩。当一些人来到宅邸拜访乌迪西安的时候——戴尔米迪斯的长子正好出去会见其他人了——门德恩突然鼓起勇气毅然开始与他们交谈。他的见解是如此与众不同,当乌迪西安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对此产生了很大兴趣。不管怎么说,他的话语给那些听众多少带来了解脱感。

Mendeln spoke of death, but not as a finality. He declared it only a state. Master Ethon and his son
lay not just cold in their graves; they existed now on another plane. They had gone beyond the
struggles of mortal existence to face new and exciting challenges. Death was not to be feared,
Uldyssian’s sibling insisted, but to be better understood.

门德恩提到了死亡,但他并不认为死亡就是终点。他宣称这只不过是生存的一种状态而已。艾森镇长与其爱子并非仅仅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他们同时存在于另外一个位面,而且已经超越了凡人之间的斗争,转而面对一种崭新的令人兴奋的挑战。死亡没什么可怕的,只是需要更好的理解它,乌迪西安的兄弟坚持这种说法。

No one seemed more surprised at these suggestions than Mendeln himself. When questioned, he
could not explain just when they had occurred to him. They just had.

事实上,没有人比门德恩自己更讶异于这些意见。当受到质疑的时候,他无法解释自己的理论从何而来,这些东西好像本来就在大脑里一样。

The inhabitants of Partha knew nothing of Uldyssian’s intention to leave them. That was the way he
wanted it. If they discovered the truth, he feared that there would be an upheaval and many would
simply give up their lives and follow him. Lylia seemed to think this a good thing, but enough trouble
had been caused here. Uldyssian wanted to reach the great city without further loss of life. In the city,
he told himself, things would be different. No one could attack him surrounded by so many people.

帕萨的居民还丝毫没有察觉到乌迪西安想要离开的意图,他实在是想这么做来着。他害怕一旦让民众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全镇会一片哗然,很多人宁可舍弃生命也要一直追随着他。看上去莉莉娅应该觉得这是件好事,不过此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乌迪西安希望在没有任何新的伤亡的情况下顺利抵达王城。他告诉自己,在那里,一切都会变得截然不同。受到众多百姓拥戴的乌迪西安再也不必担心受到攻击。

It was a lie, of course, but he preferred to believe it.

当然啦,这肯定是自欺欺人,不过乌迪西安现在宁可相信这一点。

To his surprise, however, Uldyssian discovered that his party would be much smaller than he
imagined. The news came from Achilios and dealt with an unexpected situation.

不过令乌迪西安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的队伍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庞大。这个消息是阿奇里奥斯带来的,而他正在处理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

It was only two nights before their intended flight. Lylia still urged him to forget sneaking away. If
the people wished to follow him, the noblewoman had said, was that not what he wanted? Did he not
want to give Kehjan proof of what he offered? What better than scores of willing witnesses, including
some who could show their own abilities, however meager at this point?

现在距离他们打算离开的日子只有两天了。莉莉娅一直在鼓动乌迪西安不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溜走。贵族女孩儿说,如果有民众打算追随下去,这不正是乌迪西安想要的吗?他不是试图向凯吉展示自己到底能带给他们什么吗?还有什么比大量追随自己的信徒更有说服力的呢,况且这些信徒极有可能当众表现出来种种新发掘的能力,即便现在他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Rather than argue with the woman he loved, Uldyssian had walked the dark streets again. He always
made certain to stay within sight of more populated areas, not desiring any repeat of the attack. It was
doubtful that there were any more of Malic’s creatures about, but one could never tell.

乌迪西安实在不舍得与自己心爱的女人争吵,于是再次选择了深夜中独自漫步在漆黑的街道中。他总是尽量让自己置身于繁华地带之内,以免再次受到类似的突然袭击。很难说到底有多少类似马力克的生物存在,没人敢打包票。

Still, despite his precautions, he had sensed someone quietly following him. Only when Uldyssian
had turned a corner, then waited, did he discover it to be the archer.

尽管他已经采取了防范措施,可他还是感觉有人在静静的跟随着自己。他走到一个街角停下来,然后发现这次还是阿奇里奥斯。

“Ho, there!” Achilios blurted much too loudly. “I’m no morlu, I swear!”

“哈,你瞧!”猎手不加思索的大声喊道,“我不是什么魔虏,我发誓!”

“You knew I’d hear you and wait,” Uldyssian returned. “Otherwise, I’d have never noticed a sound.”

“你知道我听见是你才停下来的,”乌迪西安回答道,“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响。”

His friend grinned. “True! I’m that g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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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朋友裂开嘴笑了起来:“没错,我是最棒的。”

“What do you want?”

“那你这次是想干什么呢?”乌迪西安好奇的问道。

Achilios immediately sobered. “I wanted to talk with you, but in private. This seems the only way. I
apologize if it’s wrong.”

阿奇里奥斯立刻严肃起来:“我想和你私下里谈谈,也只有刚才这样才能办到。如果这种方式不大合适的话,我向你道歉。”

“You can talk to me about anything, Achilios. You know that.”

“你可以跟我谈任何话题,阿奇里奥斯,你应该对我们的关系有信心。”乌迪西安诚恳的回答道。

“Even…Serenthia?”

“包括……包括塞伦希娅吗?”猎手迟疑的问道。

Like Uldyssian, the hunter had always called Cyrus’s daughter by the shortened version of her name.
That he now called her differently made the farmer’s brow arch.  “Serenthia?”

就像乌迪西安一样,阿奇里奥斯一直只喊塞勒斯这位女儿的昵称,而现在他如此正式的称呼让农夫不禁皱起了眉头,疑惑的问道:“塞伦希娅?”

The other man cleared his throat. Never had Uldyssian seen Achilios look so uncomfortable. “She
prefers that.”

乌迪西安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局促无措,猎手最后清了清嗓子终于说道:“她希望我这么称呼她。”

“What do you want?”

“那你想要怎样?”戴尔米迪斯之子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Uldyssian…all that there is between you and Lylia…it remains strong?”

“乌迪西安……一切都在于你和莉莉娅……你们之间的关系牢固吗?”阿奇里奥斯硬着头皮问道。

The course of the conversation began to make sense. “As strong as the spring storms. As strong as a
raging river.”

他们谈话的内容开始渐渐接近实质。乌迪西安点点头回答道:“比倾泻的山泉还要热烈,比涨潮的河水还要奔放。”

“There is nothing between you and Serenthia.”

“那你跟塞伦希娅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猎手终于问到了最关心的问题。

“She is a beloved sister to me,” Uldyssian stated.

“她就像我最亲的妹妹。”乌迪西安声明道。

Achilios managed a slight grin. “But far more to me. You know that.”

阿奇里奥斯试着笑了一声:“可对我来说远不止于此,你知道的。”

“I’ve always known that.”

“我一直都理解这件事。”乌迪西安向他的朋友点点头。

This caused the archer to chuckle. “Yes, I’ve been pretty obvious, except maybe to her.”

听到这里,弓箭手终于轻松的笑了起来:“是啊,除了在她面前,我可能表现的太明显了。”

“She knew.” Of that, Uldyssian could swear. Serenthia had been no fool when it came to the lovesick
Achilios. “Now tell me what this is about. We’ve only got all night.”

“她知道。”对于这个乌迪西安非常确信,塞伦希娅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眼看着阿奇里奥斯堕入爱河而毫无所知,“那现在告诉我你什么意思吧,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个话题绕一晚上。”

“Uldyssian…Serenthia wants to stay behind when you leave. I want to stay, too.”

“乌迪西安……当你们去凯吉的时候,塞伦希娅想留下来,我也会一直陪着她。”猎手嗫嚅道。

That she wanted to stay startled him, but that Achilios wanted to remain with her was not so
surprising. Uldyssian found that he was relieved by the news, even though there was a part of him
that ached at the loss of friends. “I wanted all of you to stay behind. That Serry—Serenthia—wants to
do so now, I’ve no problem with. I’m also glad that you’ll be there for her, Achilios, but…does she
know and, if she does, do you expect anything to change between you?”

塞伦希娅想要留下来的事实让乌迪西安大为震惊,而猎手希望一同留在帕萨陪她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乌迪西安发现自己心里居然如释重负一般,虽然那种马上要失去朋友的刺痛立刻接踵而至。他稳了稳神才说道:“我希望你们都留下来。塞莉——塞伦希娅——现在想要这么做,我绝对没有什么问题。我很高兴你能留在这里陪着她,阿奇里奥斯,可是……如果她发现了的话,那你有没有希望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会进一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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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t produced a wider smile. “I’ve recently had some hint that it has.”

这番话让阿奇里奥斯禁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我最近已经给过她一些暗示了。”

This was even better—no, joyous—news. “Then I’m doubly happy. I’ve wished that she could see
you as you are, Achilios…and that the two of you will be safe makes me glad, also.”

这消息比刚才那个强多了,不,这应该算是极好的消息了。他兴奋的说道:“我真是太高兴了!希望她看待你能像你爱她一样,阿奇里奥斯……我也为你们两个不再跟着我涉险高兴。”

“There is that last. I shouldn’t abandon you, of all people. This is not the end of the danger. There
will be other Malics! I should be standing with you—”

“这只不过是暂时的,我绝不会丢下你和其他朋友。现在危险还远远没有解除,还会有其他的马力克来制造麻烦!我必须要站在你身边——”

Uldyssian halted him. “You’ve done more than you should, just as Serenthia and Mendeln have! I
told you before, I wanted all of you far away from me. You spoke the truth; there’ll be other Malics,
especially as long as the Primus still commands the Triune. I want none of you near me when the
next comes…not even Lylia.”

乌迪西安拦住了他:“你已经比塞伦希娅和门德恩做的多多了!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希望你们都能离我远远的。你说的没错,还会有更多的马利克来找麻烦的,特别是那个该死的大主教还在执掌三一神教的话。当下次危险来临的时候,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没在我身边……甚至包括莉莉娅。”

“But she’ll never leave you!”

“可她绝不会离开你!”阿奇里奥斯确信不疑的说道。

“I know…but I’ve got to try to make her see sense. If I do, please watch over her for me…and
Mendeln, too.”

“我知道……不过我会尽量让她看清形势。如果我付诸行动,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她……还有门德恩。”乌迪西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The hunter extended a hand, which Uldyssian clasped tight. “You know you can ask anything of me,”
Achilios muttered. “Even to stay.”

阿奇里奥斯伸出一只手,乌迪西安紧紧的握住他。“你知道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猎手低声说道,“甚至包括留下来。”

“You could do me no better favor than to leave and keep the others with you.”

“如果你能让其他人都跟你留下来,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乌迪西安回答道。

“What about the Parthans? What do I tell them when they discover you missing? They won’t like it.”

“那帕萨这些人怎么办,他们一旦发现你失踪了,我怎么解释呢?他们可不容易接受这个现实。”阿奇里奥斯突然问道。

Uldyssian had considered this for quite some time, but all he could say now was “Tell them to keep
growing.”

乌迪西安思考了一会儿,但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告诉他们要继续努力成长”。

It was the words of a farmer and so the truest he could speak. He hoped that they would understand.
He also hoped that they would forgive him for forever altering their lives. There would be no peace
for them now.

这也是他最真实的心声了,他希望人们能够理解。他真心希望人们能够原谅自己对他们生活永远的改变,现在他们再也无法享受平静的生活了。

No peace at all…

再也不会有安宁……

Mendeln remained outwardly calm, but inside he was very much on edge. He had come to realize
many truths in the past few days, but those had also opened up the road to a thousand more
unanswerable questions. He still had no idea what was becoming of him, save that it seemed sharply
different from that affecting his brother or any of the rest. Their paths seemed pointed toward an
expansion of life, a growth.

门德恩依然保持者外表的平静,但他心中现在无比焦虑。在过去的几天里,他已经领悟了许多真谛,但这也令他同时面对了成千上万无法回答的新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但这绝对与哥哥和其他人的觉醒完全不同。他们的道路看上去是生命的扩展,是一种成长。

His appeared fixed upon death.

但他的变化却混杂了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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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 did not entirely mind that. Not anymore. In truth, Mendeln found himself more comfortable than
at the beginning, so comfortable, in fact, that he could spend much time away from other people. The
solitude and the shadows seemed to beckon him. There was someone watching over Uldyssian’s
younger brother. He knew that now. Who it was had yet to be revealed. That stirred Mendeln’s
curiosity in more ways than one. True, he wanted to know the other’s identity. However, Mendeln
also found it interesting that he did not fear the answer.

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意识到这一点,不过这是迟早的问题。门德恩比起初的时候感觉越来越舒服,越来越舒服,事实上,他现在每天都会躲开人群消磨大量的时间,而孤寂与暗影正在向他频频招手。有人正在关注着乌迪西安的弟弟,也非常清楚他的现状。但他到底是谁呢?这也从不同角度激起了门德恩的兴趣,事实上,也极其想了解对方的身份。不管怎样,门德恩发现有趣的是,他根本不害怕最终答案到底如何。

And by all rights, he should have.

不管出于何种方式,他都有权知道。

With his gradual understanding of things came changes. Mendeln had always dressed a bit more
subdued than Uldyssian, but now he found he favored the colors of the calming night. He also noted
how people treated him with more veneration, but also a little uncertainty. Everyone appeared to see
the transformation slowly taking place, but the rest understood it even less than he did and likely
assumed it had to do with his brother’s gift. Thinking that, they came to him for comfort concerning
their lost leader and he told them what he believed. To his relief, most took his words to heart, even if
they did not completely understand what he truly meant.

门德恩渐渐开始了解自己的变化。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于乌迪西安为他选择的服饰,可现在他发现自己更喜欢那种暗夜的颜色。他还注意到人们似乎对他越来越尊敬,但他自己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一点。许多人都能看到他在缓慢的改变,但有些人甚至还没有他自己了解得多,而且把这一切都归功于乌迪西安所赐予的天赋。出于这一点的考虑,他们主动接近门德恩一吐自己失去领袖之后的伤痛,而他则向诸人灌输自己新获得的信仰。在得到安慰之后,他们大部分都将门德恩的话语牢牢记在心中,即便他们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真意。

The shadows more and more became his companions. He began spending excessive time awake at
night. It was at that point that Mendeln first started hearing the whispers. After two nights of
listening, he finally became bold enough to try to follow them.

那些暗影已经渐渐变成了他的伙伴。他现在几乎整宿整宿保持清醒,也就在这时候,他开始听到一些私密的耳语。他在倾听了两个晚上之后,终于大着胆子决定尝试去追随它们。

And, sure enough, they led directly to the cemetery.

然后,它们真的引导着他去了墓地。

This time, Mendeln did not hesitate to enter, despite the fact that there was no moon this eve, and no
stars. He was not in the least afraid, for what lay before him was not the mysterious, endless place of
his vision, but merely the final repository for the locals’ loved ones. As such, it was a location mostly
of peace, of murmured thoughts and eternal dreams.

这次,门德恩毫不犹豫的进入了墓园,尽管四周漆黑一片,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他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对他来说面前并非神秘而空旷的无尽墓穴,而是亟待他攫取的如汪洋一般的知识宝库。同样的,这也是一片宁静的地方,各种思想在这里喁喁私语,而永恒的梦境则栖息其中。

But there was something else, something far more ancient in the very center. The thing that stirred the
whispers and enticed him forward.

但是,在它的最中心还有一些非常古老的东西,那东西搅散了低低的私语,诱使他一步步向前。

Mendeln had noticed that his night vision had grown acute of late. In truth, he felt he saw almost as
well now as he did during the day. Even Achilios could not have matched him.

门德恩发现自己夜视的能力正在急剧提升,事实上,他感觉现在几乎和白昼看的一样清楚。即便是阿奇里奥斯也不可能达到他现在的水平。

He neared the area that felt the source. Here the whispers grew more pronounced. Most of them were
from the graves nearby and they talked of their lives as if those lives continued to this very moment.

当他到达这一区域的时候,立刻感受到了诱惑的源泉。在这里,窃窃私语变得更加明显。大部分的声音来自附近的墓穴,它们讨论着自己的生活,就好像它们真的活到了现在一样。

Must get the beans cooked, then the bread in the oven. The children need their shirts mended…

赶紧把豆子煮熟,然后面包丢到烤箱里。孩子们的衬衫需要缝补了……

That mare’ll breed a fine colt, yes, indeed, then I can sell it once it’s old enough to Master Linius…

那匹马会下一匹小马驹,嗯,一旦它长得足够大了,我就把它卖掉……

Poppy says not to go play by the river, but it sparkles and the fishes dance under it. I’ll just go and
look a little and I’ll be real careful…

波比说不要去河边玩,可那条河闪着银色的波光,而且到处都能看到大鱼跃出水面。我现在就过去瞧瞧,我会很小心的……

On and on they went. If Mendeln squinted, he even thought that he could see vague shapes above 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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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ves, shapes resembling those whispering.

它们就这样喋喋不休的说着。如果门德恩眯起眼睛来,他甚至能够看到坟墓上面有些模糊的影子,它们的样子就像在交头接耳一样。

But while all this fascinated him, it was not the reason for his presence here at this time. That had to
do with what lay at the heart of the cemetery. Yet when Uldyssian’s brother first looked there, it was
to see nothing but an overgrown old stone with faded markings.

当这一切使他着迷的时候,他清醒意识到这并非令他来到墓地的原因。真正吸引他的东西在墓园最中央。当门德恩第一眼望向那边,他只看到了一块蔓草丛生的墓碑,上面的标记已经模糊不清。

He leaned close. Disappointment filled him. The markings were in an old but legible script, not the
ancient symbols for which he had hoped. Mendeln almost left, then, but suddenly recalled something
else about his current location.

他靠了过去,可心里很快就被失望占据了。那碑文明显是用一种虽然老旧但却浅显易懂的文字书就,并不是他所期盼的那种上古符文。门德恩差点失望的离开,可就在刹那间,他突然回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

It was the very same place where, in his vision, the huge winged statue had stood.

在他的印象里,这分明就是当初竖立着那尊背生双翼的雕像的地方。

That brought him back to the gravestone. With tentative fingers, he touched it where the name had
been inscribed—

这让他重新又回到了墓碑前,试探性的伸出手指去抚摸那些可这名字的地方。

A tremendous force tossed him back more than a yard.

一股惊人的力量立刻把他抛到一米多外的地方。

Mendeln landed against another stone, the collision jarring him. His vision blurred…

门德恩落在了另外一块石头上,他听到后背撞击时发出的刺耳声音,接着发现自己眼前金星乱冒……

A huge, half-seen shape suddenly stood above the stone. It was nothing remotely human but neither
did it seem anything demonic in nature. Shadow and starlight—starlight coming from somewhere
other than the sky—formed what was visible. What Mendeln thought a long muzzle like that of a
reptile turned his way.

一个巨大的若隐若现的影子出现在石碑上面,它看起来完全不像人类,可也跟任何恶魔都扯不上关系。暗影与星芒组成了它的形体,可这星芒绝非来自天空。门德恩看到它那突出的口鼻之后,感觉它多少有点像个巨大的爬虫。

You must stay with him…, it intoned. The brother reveals the secret of the sister and she will kill for
it…

你必须跟他在一起……,它不断吟诵着。哥哥揭示了妹妹的秘密,然后妹妹杀死了他……

Mendeln’s vision finally cleared…and the shape vanished. All was as it had been before he had
touched the stone.

门德恩眼前突然变得明朗起来……那个形体已经消失了。这一切都发生在他触碰了那块石碑之后。

Somehow, though, he knew that it was not the marker itself that had been summoned this…whatever
it was…to him. No, the true source was buried beneath the grave there. The marker had merely acted
as a conduit of sorts.

可不管怎么说,他知道绝对不是石碑自己为他召唤出了这个……且不去管它是什么东西……。不,它真正的来源应该在墓穴下方。那石碑充其量是充当了一个诱因。

But what did it mean? Mendeln ran the words through his head. You must stay with him…The brother
reveals the secret of the sister and she will kill one for it…

可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门德恩的脑子在飞快的转着。你必须跟他在一起……哥哥揭示了妹妹的秘密,然后妹妹因此杀了一个人(原文如此,与上句不同)……

字数限制,一章一次发不完,呵呵。
发表于 2012-6-6 20:21:56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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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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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乌迪西安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告诉莉莉娅,不管她有多么想跟自己在一起,现在她都必须留下来。之前他试图在两人共赴极乐之后向她阐明自己的想法,可深深的负罪感令他无法开口。结果接连两次的奋战弄得他精疲力尽,却始终都没有说出一个字。现在他感觉自己的精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而呼吸也已经平静下来,可当他第三次决定向她讲明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外面的叫喊声——那听起来像是门德恩的声音正在艾森镇长的宅邸里回荡。

帕萨的人们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乌迪西安的现状,但他现在的计划是再逗留一两天而已……虽然他心中充满了歉疚。当他一旦离开后,莉莉娅他们会慢慢的习惯,慢慢的调整好自己的生活。

可惜,现在看起来门德恩立刻就需要帮助了。乌迪西安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出去看个究竟。

“别去太久啦。”莉莉娅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道,声音里透着慵懒,也充满了对再来一次的渴望。

他点点头,胡乱披了件衣服就冲出去了了……可刚开门他就跟弟弟撞了个满怀。

“乌迪西安!谢天谢地!我真怕出什么事了!”门德恩看到他之后,立刻如释重负的大声说道。门德恩紧张的情绪感染了乌迪西安,他疑惑的问道:“到底谁来了?和平守护者还是魔虏?还是大教堂的那些审判者?”

“不!不是!”门德恩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乌迪西安!你确定自己没事吗?”

“我没事,”当哥哥的并没打算现在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弟弟,门德恩晚些时候会知道的,“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害怕……我想……”门德恩显然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乌迪西安已经被他搞得一头雾水。

门德恩看上去满脸的委屈,使劲摇着头说:“没什么,这可能是个噩梦,乌迪西安。只是个愚蠢的噩梦……”他的眼睛扫过哥哥,乌迪西安突然意识到床上浑身赤裸的莉莉娅可能被他看到。不过弟弟立刻望着他说道:“对不起,请原谅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乌迪西安仔细考虑了一下后建议道:“你现在整日整夜的不睡觉,这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知道自从艾森镇长遇害后,这几天你为了安抚那些镇民花费了太多精力。我想你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弟弟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也许吧……”一边说着,他的眼神再次望向乌迪西安身后,“我十分抱歉深夜打扰……”

还没等乌迪西安说什么,门德恩立刻转身从他的房间跑开了。

乌迪西安关好门,重新回到莉莉娅身边。当他钻到女孩儿身边时,女孩儿露出了疲倦的笑容。


“你弟弟没事吧?”她略带不满的问道。

“他应该是累坏了,有点颠三倒四。”乌迪西安解释道。

金发的女孩儿用手指温柔的划过他的胸膛,然后一边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道:“那你没事吧?”

“绝对没问题,”乌迪西安笑着回了一句,猛的把她压在臂下,“哈哈哈哈,现在我就让你瞧瞧。”

三个小时过去了。在这三个小时里,他再一次跟莉莉娅鏖战到如醉如痴。在这三个小时里,他们始终依偎在一起。

三个小时过去了,现在可以看到乌迪西安已经准备好鞍囊整装待发。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境。不要多想什么,也不要解释什么。当他确信身边的贵族女孩儿已经沉沉睡去,乌迪西安小心的起身穿好衣服。他用即便阿奇里奥斯看到也会赞赏的轻巧脚步离开房间,穿过了整栋建筑。当他经过那些卫兵的时候——他们从前的主人命令他们要保证这位客人的安全——没有人能看到他悄悄溜过去。他们并非玩忽职守,可看来这次乌迪西安的天赋毫无困难的奏效了。他只是希望这些人能望向其他方向——结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

乌迪西安策马静静穿过一条条街道,心中愧疚的想着,自己终于还是离开帕萨了。人们终于开始能够理解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关于他的能力,应该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清楚。乌迪西安应该要对他们的转变负责。这一切都要求他重回到镇上,并且为他做过的一切负责。

但死亡比这更加沉重。很可能他抛开所有人独自前往凯吉会带来可怕的后果,但是……

乌迪西安在马上摇了摇头。他现在无力承担任何“可能”的后果。

一片片的树丛看上去就像是安静的守卫。夜色变得更浓了,乌迪西安试着催马快行,但这牲口只是紧跑了几步就放慢脚步,就像害怕暗影中藏着的什么东西一样。

这条小道沿着几座丘陵延展开来。本来从帕萨到凯吉有一条相当平坦的大道,可乌迪西安生怕有人会追上来,所以选择了这条羊肠小道。如果有谁可能追踪到他的话,阿奇里奥斯可能会做到,但他已经明白乌迪西安的意图,因此倒不用担心他。选择这条小道,也保证了他基本不会遇到其他旅行者。

他的行李可以说少得可怜,除了背上几件基本的衣物,一把破旧的勉强可用的剑只,然后就只有少量的食物了,反正他在旅途中还能找到其他吃的。他这次冲动的离开让他几乎没有时间做别的。临行之前他在马厩旁边装了满满一袋子水,他想自己在路上很快就会遇到其他水源的。

刚想到那袋水,乌迪西安就感觉自己突然口渴得厉害。他从马鞍上把水袋拉出来,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水稍微带点咸味,不过还可以忍受。

当乌迪西安喝完最后一口水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向前望去,望向他选择的这条漆黑的小路。东方是一片低地,然后就是他向往的凯吉。丛林地区并不会在那里消失,他如果沿着现在的方向继续前行,很快就会进入一片更温暖的区域。塞勒斯曾经说过,那里发生过一次毫无计划的突变,就好像某些淘气的精灵一时兴起切碎了那里的世界。有一天,塞伦希娅的父亲告诉他,在那里你可能前一刻需要身穿厚厚的大衣才能抵御漫天大雪……可接着你就会发现自己被闷热的天气烤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每走一步都得拼命驱赶像小鸟一般大的蚊子。

乌迪西安一直不大相信这位商人的神话故事,不过后来他遇到了几个途径塞拉姆的商人,他们证实在东方的确有这么一片神奇的地域。在那里生活着少量皮肤黝黑眼睛细长的人种,他们可能统治着更远的丛林地区。据传言说他们的肤色比焦炭还要黑。另外,那里可能还有一些皮肤金黄的家伙。

据称法师部族里全是这样的黑炭头,而凯吉则可能比大熔炉还要热。艾森镇长曾经怀疑莉莉娅的家族到底来自哪里,因为莉莉娅本人长得实在不像那里的土著。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进入那个巨大的城市,乌迪西安心里突然有些畏缩。他本来以为至少有贵族女孩儿陪伴着自己去那座伟大的城市——她对那城市了若指掌——但她若在自己身边的话,可能麻烦会多出来一大堆。他的不辞而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害怕无妄之灾降临到她头上。

女孩儿美丽的面容充斥了他的内心。也许有一天他们还会重逢,但未必是乌迪西安觉得已经足够安全的时候。即便如此,莉莉娅依然时时陪伴着他,虽然只是在他心中——

“乌迪西安……”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喊,“亲爱的……”

他一把丢掉水袋,整个人都在马鞍上颤抖起来。就在他身后,他无法相信的看着贵族女孩儿就在自己面前。莉莉娅穿戴整齐,骑在一匹他从未见过的高大的黑色骏马上。

“莉莉娅,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乌迪西安结结巴巴的问道。

女孩儿的笑容渐渐融化了他的决心。“我当然是来追你的啦。”她温柔的说道。

“你得留在帕萨,”他坚持道,心中却拼命的想要维持这种念头,“我把你留在他们身边,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她催着那匹高大的骏马往前走,一边说道:“你可以丢下其他人,但你永远都不能抛弃我,乌迪西安。我到死都要跟着你。”

他感受到了女孩儿的真情,真希望立刻就把她搂在怀里,可他突然想起了魔鬼一样的马利克。如果留在自己身边,莉莉娅永远都会成为诸如高阶祭司那些混蛋的目标……或者,还有他们更可怕的主人。不管自己对她如何刻骨铭心,但现在乌迪西安都不得不让她回去。

“不,莉莉娅。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想伤害你,可我更不希望你为我送命。”乌迪西安痛苦的说道。

“可你也见到我干掉了马利克啊,他是多么强大的恶魔啊!我能够保护我自己,亲爱的,尤其是面对那些企图拆散我们的家伙时!”莉莉娅勇敢坚毅的回答道。

这是一个强有力的论点,乌迪西安自己都曾经几度被大主教的喽啰们逼得山穷水尽。可即便如此,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非常了解的,也明白莉莉娅的成功很大程度上靠的是好运气。下次她可能就发现,在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时,自己是多么的无助。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恶战,乌迪西安立刻又恢复了刚才的决心:“不,莉莉娅,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一旦你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办!你必须得回去,不要跟我争了。回去跟其他人会合,再不要想着来找我。”

莉莉娅没有争吵,而是从马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倔强的说道:“我不走。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莉莉娅——”乌迪西安几乎哽咽了。

她把自己的坐骑丢在了身后,一点也不关心它,看上去已经放任它自己去留。她把手臂伸向乌迪西安,深情的说道:“请再抱紧我吧,请再与我热吻吧,然后向我证明你可以抛弃我。如果你还能狠心说你不要我,我会考虑离开的。”

尽管乌迪西安知道自己的作法不够明智,但他还是跳下马来。他们立刻热烈的拥吻在一起。这会让他在将来孤寂的旅途中多一点回忆,他仍然会坚持让女孩儿回到帕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心软。

可当女孩儿软绵绵的偎在他的臂弯,当她温暖的双唇贴近他,乌迪西安的意志在一点点的流失。就算莉莉娅跟随在自己身后又如何?到底是让她在荒野中无助的寻找自己,还是留在自己身畔带给她的伤害更大?当然,如果他能更好的控制自己的天赋,他应该会更容易保证女孩的安全……

就在热吻持续的时候,乌迪西安突然浑身打了个冷战。他闭着眼睛后退了一步,一股突如其来的虚弱感席卷了他全身,他竭尽全力才勉强站住。

“乌迪西安!你不舒服吗?”莉莉娅疑惑的问道。

还好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了,他的力量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体里。乌迪西安摇了摇头睁开眼睛,可眼前一片模糊。他拼命的眨了几下眼睛,试图恢复自己的视力。

“我觉得……我觉得已经没事了。”他低声咕哝道。莉莉娅模糊的身影逐渐在他面前成形,乌迪西安又皱了皱眉头,她显得比刚才清晰了一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差不多就像——

他突然差点跌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过还好压住了已经冲到喉边的叫声。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跟坐骑差点撞到了一起。

那牲口转过了身去。乌迪西安听到了它发出一声响鼻,然后像是试着要躲开什么,似乎它也看到了某些不洁的东西。

“怎么了?”莉莉娅焦虑的问道,“乌迪西安!到底怎么了?”

乌迪西安没法告诉她,因为他自己也不能确定。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再是那金发的贵族女孩儿。这是一个浑身长满了鳞片的家伙,比莉莉娅高出许多,满头火红的羽毛一直垂到脊背上……一条长得像爬虫类的尾巴上生着尖利的倒钩。原来那纤柔的小手上全是爪子——是四个,而不是五个。更糟糕的是,它的脚掌变得像是蹄子,而且呈斜八字状。

这具浑身赤裸的躯壳,虽然看上去极其恐怖,但女性的特征依然张扬而充满诱惑。他虽然满心沮丧,可却居然被这诱人的曲线所吸引。但最可怕的是,当他抬头去看这张脸——两只熊熊燃烧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瞳孔,而牙齿则狰狞得足以撕裂一切——他仍然能从中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的一切特质。

“你不舒服吗?”这生物用她那阴暗的声音问道,分叉的舌头随着每一个单词不断伸缩着。

这不是他在噩梦中遭遇的那个怪物,有那么一会儿,乌迪西安拼命祈祷着,希望从头到尾自己只是身在一场梦中。可是,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他看到的莉莉娅并非出于自己的臆想。

“你——你是什么怪物?”乌迪西安战战兢兢的问道。

“我是你的莉莉娅!”她回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惑,也有些微微的恼怒,“我还会是谁呢?”她的尾巴生气的拍打着地面。

他的眼神转到尾巴上,但立刻又回到她脸上。然而,她注意到了乌迪西安的反应,表情立刻变得恐怖起来。

莉莉娅不由自主的从口中迸出来一个词:“路西安……”

“路西安?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乌迪西安吃惊的问道,摇着头拼命想要搞明白这件事情。

“这肯定是大主教下的咒语!他把我变成了这该死的样子!”莉莉娅伸着手向他哀求道,“只有你的爱,只有你的爱才能拯救我!”

他毫不犹豫的向女孩儿走过去……可出于本能又向后退缩了一步。乌迪西安想起刚才她回头看到尾巴时的泰然自若,就像这本东西来就该长在她身上一样。

乌迪西安的胃剧烈的收缩着。他拼命摇着头,竭尽全力想把刚才已经相信的东西从脑子里赶出去。这不可能!这肯定有其他的解释,莉莉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这样子呢。

“乌迪西安!”这魔鬼一般的形象苦苦哀求着,“求你了,抱着我!我害怕你的冷漠!亲爱的,只有你能让我回复原样!”

“莉莉娅……”乌迪西安禁不住低声回应了一句,两只脚又往前迈去……只不过片刻之间,他自我保护的本能又退缩了。戴尔米迪斯之子近距离的盯着她,留心着每一个细节,渐渐的习惯了她现在的样子。

就在他旁边,马匹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拼命想要挣脱他,乌迪西安差点连缰绳都抓不住了。

与此截然不同的是,莉莉娅那匹高头大马安静的站在旁边,对于一头牲口来说,它安静得有点可怕,看起来就像中了什么催眠术一样……

他混乱的脑子拼命想要追寻答案。也许这个并不是莉莉娅!她可能还在床上酣睡,这头恶魔假扮了她的样子。没错,他猜肯定是这样子。

他咆哮一声抽出了佩剑:“赶紧离开我,魔鬼!你的同类已经有不少死在我手里了!你别想用那种腔调蒙骗我!”

那怪物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乌迪西安,我就是莉莉娅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你记不记得我怎么称赞你的马?记不记得你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我是怎么坚持留在你身旁?所有一切你都忘了吗?”

她一口气说出了至少半打突然事件的细节,这让乌迪西安的疑心去掉了一多半。在这种情况下,她可能觉得自己能够将他拉回自己的怀抱,但至少有一件事情她已经成功做到了,而且让乌迪西安几乎沉迷其中。

尽管莉莉娅的身躯看上去相当恐怖,但乌迪西安却无法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她有一种令人无法抵抗的诱惑力,乌迪西安虽然意识清醒,却难以抑制想把她压在身下拼命蹂躏的欲望。她每时每刻都在向农夫发出这种诱惑,即便是在向对方申明自己的清白时,她也一直在试图诱惑乌迪西安。

乌迪西安浑身颤抖着,拼命把自己的目光转向别处。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尖利而暴怒的嘶叫。

“看着我,乌迪西安!”可莉莉娅却突然又呢喃道,“来看看你曾经占有的这具身体,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再来一次……再来两次……再来三次也没问题……”

某种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看过去的话,可能就真的完蛋了。

“离我远点,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他一边大叫着,一边仍然直视着旁边,“要么离开……要么就和我杀死的那些恶魔一个下场!”

他预计对方会变得愤怒或者恐惧,如果她能够回想起乌迪西安是怎么干掉马利克派出的那些恶魔的——

马利克……突然间,他想到了更多的事情。一想到那个狡猾的祭祀,乌迪西安立刻心神大乱。莉莉娅解释的已经够多了,可怜的马利克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他曾经遭遇的事情。也许那家伙有嫌疑,可这并不能证明就是他的阴谋。一想到可能眼前一切并非马利克所为,乌迪西安居然脸上露出了微笑。

就在此时,从莉莉娅那里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不是嘶叫,不是咆哮……而是一种令他的灵魂都忍不住颤栗的笑声。

“可怜的小乌迪西安!我亲爱的甜心!真幼稚,真容易相信别人!你太轻信我说的一切了……”那怪物在狂笑着。

这让他差点就转过脸去面对那怪物,也许这正是她期盼的。“你到底什么意思?”乌迪西安愤怒的问道。

“你曾经对自己突然表现出来的强大能力怀疑过吗?为什么除了你心爱的莉莉娅之外,其他所有人在这方面的进步都那么微小,你想过吗?”那怪物冷笑着质问道。

乌迪西安当然想过,可现在她用如此骇人的腔调提出此事,足以令他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是啊,他现在知道真相了,至少是知道一部分真相了。没错,亲爱的,宝贝乌迪西安……我在这条路上指导了你的每一次进步!你所做的一切,大部分要归功于我,而不是你自己!是我召唤来风暴,召唤来闪电,是我让你的每一次渴望都变成现实——”怪物冷冷的继续说道。

乌迪西安脑中突然闪过一件事情,他突然问道:“那么是谁杀了第一个传教士,又用我的匕首干掉了第二个?”

她吃吃的笑了起来,那轻柔的声音如今在乌迪西安耳中是如此的刺耳:“那只是为你设计的关卡而已,亲爱的!他们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背叛的情人和另外一个白痴哥哥手中的两个走卒而已。”

乌迪西安努力想要理解她刚说的话。如果她是可信的,那么大主教和伟大先知应该都对她非常了解。其中一个是她的血亲——就如她刚才所说——另外一个应该是她曾经的恋人,不过要比乌迪西安早很多。这些话语令乌迪西安更加惊慌失措。他的整个存在都不过是错觉罢了。他根本没有什么过人的力量,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她的傀儡。


不过……乌迪西安心中对这些概念仍然有些许疑问,也意识到他们俩的这次遭遇根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农夫听到她情不自禁的唾弃路西安的名字。如果乌迪西安只是一个没多大用的走卒,她为何还要演足这场戏呢?为什么路西安一直忍耐着没有灭掉他呢?乌迪西安只能认为自己对大主教来说还有点用处,因此他不会轻易弄死自己。此时此刻,乌迪西安觉得自己未必有多大用处,倒是马利克几次三番的话语中透露出来一些信息。

如果确实如此,那么应该是因为农夫体内不断成长的力量。否则莉莉娅为什么——如果这头恶魔真的叫这个名字的话——会在一开始就选择了他呢?

“我早就告诉你了,”他最后高喊着,同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自信和挑衅性,“现在离开,否则就是死!”

她再次咯咯笑了起来:“啊,我亲爱的乌迪西安,我真喜欢你这种小顽固的个性!我已经从自己的角度向你讲明了此事,如果一切从他口中说出,那又是何等的傲慢,何等的正义!”

还没等他说什么,莉莉娅又补充道:“你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没错吧?你甚至不知道你们自己的历史!适当的时候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当你准备好之后!要我现在告诉你吗?我们还能在一起的!你依然可以拥抱我,爱抚我……”

乌迪西安感觉自己的意志如山崩一般破碎了,他无助的向后躲闪着。不幸的是,那匹马一直在努力挣脱他,现在居然趁机脱缰而逃了。乌迪西安立刻转身企图追赶马匹,可那匹马已经逃得太远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牲口消失在夜色之中。

“可怜的乌迪西安……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这种羸弱的牲口!我可以教你飞翔,或者瞬移到任何地方!这次,奈非天会重新崛起,他们会获得自己应有的地位!哈!我也会重新得到自己尊崇的地位,不管高阶天堂和烈焰地狱会怎样哭喊着对抗我!”莉莉娅狂妄的笑道。

她的声音里透着狂热,这种接近疯狂的腔调是他从未听过的。乌迪西安不加思索的望向她。

她的眼神立刻魅惑了他。莉莉娅的双唇微张,舌头突然伸出来,就像准备舔舐什么美味一样。

“他还以为自己永远把我赶出去了呢,他实在是太小瞧我了!为了孩子们的利益,我把他们全部杀死了;为什么我要让孩子们生活在他专横的阴影之下呢?他们是如此与众不同,比那些天使和恶魔强多了!我知道他们是真正的未来,也只有他们能够最终结束这场可怕的战争!”莉莉娅继续喋喋不休的说着。

莉莉娅抬起一只覆盖着利爪的手掌,乌迪西安顿时感觉到自己右脚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她又向农夫勾了勾小指,现在他的另外那只脚也动起来了。乌迪西安在这种魅惑下极其缓慢的向前走着,但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他迟早会走到莉莉娅面前的。

明显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开始继续跟农夫交谈,就像他们之间一直深爱着一样,仿佛他非常乐意知道自己曾经躺在一头恶魔的怀中。“你曾经把这种天赋叫做什么?亲爱的,还是别的什么称呼?你……和所有的凡人……都是我们结合的产物!奈非天是天使与恶魔的结晶,也是这世间最优秀的物种!我从你身体里激活的力量,其实正是你与生俱来的神力!当你们都像温顺的牲口一样臣服在那虚荣的家伙脚下时,你的表现足以让他惊恐得喘不过气来……可我……可我能让这一切变得更加疯狂!”她慢慢走了过来,“更加,更加疯狂……”

乌迪西安紧咬着牙关咆哮起来:“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让我忘掉这一切!”

“你真的想忘掉所有一切吗,亲爱的?你真的可能忘掉吗?”莉莉娅吃吃笑着。

他拼命试着停下自己迈向死亡的步伐,整个脸都扭曲了,但还是努力反驳道:“没有什么会比这让我更高兴……”

“真的吗?”莉莉娅的眼睛闪着黑暗的光芒,“真的吗,亲爱的?”

令他惊恐的是,现在自己正以飞快的速度向莉莉娅奔去。他所有的努力都如此可笑,乌迪西安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莉莉娅都在把他当作玩物。他根本没有能力抵挡她的力量。她口中的“天赋神力”,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当他不由自主的奔到她面前时,莉莉娅伸出双臂抱住了他。他被这个浑身鳞片的身体抱了满怀,那一直披到她背上的羽毛深深刺痛了乌迪西安。她的躯体如同火炉一般滚烫,但最关键的部位却依然如此柔软。乌迪西安心中不断升腾的欲望和他本能的反感激烈的交战着。

“来,让我们热吻一会儿,再看看你是怎样想忘掉这一切的。”莉莉娅似笑非笑的嘲弄着他。

他现在除了服从别无他选。他的身体因为这无法抗拒的激情已经有了明显的反应。

不!乌迪西安的脑海深处响起了一声怒吼,尽管他与莉莉娅的身体已经紧紧贴在一起。不!我再不要做她的傀儡!

从下唇传来的刺痛让他整个面部都抽搐了起来。她居然咬了自己。乌迪西安感到她的舌头正在舔舐自己的鲜血,这一举动令农夫浑身都颤栗不止。

莉莉娅最后终于收回了舌头,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她非常清楚,乌迪西安对她一半是彻底的反感,而另一半则完全在她的支配之下。

这女魔咯咯的笑了起来。乌迪西安的经验告诉他,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了他,让他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就像之前马利克的和平守护者对他做的一样。当他飞起来撞到旁边一棵树上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惨叫。

虽然受到如此猛烈的撞击,但乌迪西安却连一点皮都没有擦破。可当他从树上翻滚着落到地面,然后又跌出好几码远的时候,他却感觉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被撞断了,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尖叫。当他最终停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连一根小指头都没法动弹。

虽然已经飞出这么远,但乌迪西安立刻感到莉莉娅就在自己身边。只不过一瞬间,她就极其可怕的出现在农夫面前。

“伟大的乌迪西安,他改变了整个世界!我想你现在应该切实领会到了自己有多伟大吧?”莉莉娅冷嘲热讽的说道。

“可……可恶……。”他的肺几乎吸不进任何空气,拼了命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哟呵,还这么嘴硬啊?”她跪了下来,四周虽然漆黑一片,但他却极其清楚的看到了莉莉娅那诱人的身体,“有时候,顽强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当她再次吻上来的时候,乌迪西安只能乖乖就范。女魔清醒的认识到他的矛盾心理,这一次,她吻得特别深入,特别持久。

“我知道你会醒来,”莉莉娅事后轻轻说道,“但首先,你必须得再上一课。你得学会在没有我的情况下面对任何困难。”

突然间风声大作,就好像一群野狼嘶吼般划破了这片地区。莉莉娅头上的羽毛不停的随风飘舞,就像它们拥有独立的生命一样。这女魔站在那里,高举着自己的双手,显然就是她召唤来了这阵大风。

“好吧,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没有我你能怎样,”她一遍重复着这句话,一边在风中大笑,“让我们看看你的抵抗能坚持多久!我想用不了多久吧,嗯,亲爱的?”

乌迪西安拼命召唤着自己所有的力量,但最后只绝望的扑倒在她脚下。他现在只求能够推翻她,虽然对人类来说可能连想都不要想,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试一试。

他尝试的结果和先前的信心满怀截然相反。他的手指仅仅擦到了莉莉娅身体外部的鳞片。女魔依然站在那里,神情古怪的望着他。

“还不行,还不行啊,亲爱的乌迪西安!当你接受了最严酷的惩罚之后,你还可以重回我的怀抱……如果,当然,你得在这场教训中幸存下来!”她昂起头来,“如果……”

他咆哮着再次扑向她,可此时风声大作,狂风瞬间将他凶猛的吹倒在地。他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过了很大一会儿才勉强喘过气来。

不过就在此时,风突然停了下来。整片地区都变得安静了。乌迪西安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他试着转过头去,想看看这诱人的女魔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可莉莉娅——如果这是她的真名的话——不见了。

她曾经说过,让我们瞧瞧没有我你能怎么办。他浑身颤抖着,知道她的离去肯定会引来一连串的恐怖事件。这女魔已经十分清楚的证明了,乌迪西安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力量,所有一切不过是她的恶作剧罢了。

他脑子里充斥着审判者与和平守护者的影子。他感觉恶魔与魔虏们已经在黑暗中等着自己,这些家伙渴望着吮吸他的鲜血,现在只差它们的主人做出攻击的指令了。现在来什么教派已经不重要了,大主教与伟大先知恐怕都渴望着亲眼目睹一下他的“天生神力”。不管怎么说,一旦他们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具空壳,一个傀儡,他们肯定不会指望乌迪西安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更糟糕的是,那些被他引领的人现在也只能看到一个虚假的承诺,他们一定会灰心丧气,转而背叛他。朋友们会发现,当初他们为他放弃了一切,最后得到的却是一无所获。

让我们看看吧,没有我你还怎么活!

他知道自己已经沦落到何种境地……一个大傻瓜,一根废柴。
发表于 2012-6-7 21:59:17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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